陆辰东沉沉看着苏岩,黑眸犹如深潭。手指再一次捏紧,十年前那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如今被厚厚的睫毛膏和乱七八糟的廉价化妆品弄得一片狼藉,非常糟糕。
这是捅了他一刀的女人,苏岩。
讽刺的很,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就是日复一年怨恨的日子里,彻底的忘记了苏岩这个人。
苏岩叼着烟,歪了下头往后退了两步,虚虚靠在墙壁上,挑眉看向陆辰东,抬手拿下嘴唇上的烟,沉哑的嗓音暧昧不清:“借个火。”
陆辰东看着苏岩,眸子越来越黑,眯了眯,片刻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扔过去。苏岩抬手接住,笑了笑,啪嗒一声打开火机,跳跃的火苗照亮了她的脸,苏岩点燃了香烟,狠狠抽了一口,尼古丁在肺里沸腾,她渐渐安静下来。
呼出去,白色烟雾中,她勾起唇角看向陆辰东,扬起手指上燃烧的香烟,眼波微澜:“你还喜欢这个牌子的烟?我记得以前你就吸这样。”
陆辰东忽然烦躁,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团火就升腾上来,眼睛眯的更深。愤怒充斥着大脑,他想要做点什么来发泄,可是到底他还是什么都没做。苏岩的冷静和他的愤怒相映益彰,为了这么个玩意毁掉风度实在讽刺,他盯着苏岩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狠狠的想。
苏岩一根烟抽完,他有些烦躁的扯了下衬衣领口,取出一根烟含在嘴上点燃,狠狠抽了一口。尼古丁在肺里翻腾,陆辰东透过烟雾眯眼打量苏岩,嗓音压得很低很沉,几乎是咬着字眼:“这几年你在那里?”
十年时间,他以为苏岩死了。
“一直在夜殿。”
苏岩含着笑吐出白色烟雾,凝视陆辰东,抬手拂过掉下来的碎发:“在这里做小姐,快十年了。”她说到这里,歪头又笑了一声:“当初年纪小,想法偏激冲动,不小心伤了陆先生。”说到这里,苏岩捏着烟头的手指紧了下,可还是抬头和陆辰东对视,陆辰东那张脸沉的可怕,充满戾气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发作。苏岩赌了一把,破釜沉舟:“怕坐牢,我就躲起来了。可总要吃饭,只有这种场所不需要身份证,待久也就习惯没有换地方。”
她在解释,也算是示弱吧。
苏岩还有儿子,她不想有任何的闪失。
陆辰东手指夹着烟,漆黑深刻的眸子盯着苏岩。脸色很沉很难看,苏岩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忽然就十分的痛快。能让陆辰东不爽,她还是蛮有成就感。
陆辰东闻言脸色变了变,烟头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抬手又扯了下衬衣领口,黑眸沉沉看着苏岩。
“假装不认识我?”
“不是假装。”苏岩迎着陆辰东的眼睛,声音平静:“毕竟十年了。”说到这里,苏岩忽然就笑了起来,勾着眼角看陆辰东,笑靥如花十分浪荡:“陆先生在意?难不成十年了还记得?”苏岩尾音拖长,意味深长:“十年,陆先生竟能如此长情,好生意外。”
陆辰东猛地抬头,锋利眸光直射过去,凛冽冰冷。
苏岩倒是有分寸,收了笑:“开个玩笑,十年前苏岩年纪小不懂事,得罪之处,我在这里给您道歉。”苏岩只不过是个陪酒小姐,她得罪不起b市大名鼎鼎的陆先生,她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再抬头,脸上已经恢复得体的笑:“陆先生,还有别的事情么?没有的话我先过去了。”
一张风尘到俗气的脸,陆辰东皱了眉头,有种吃了死苍蝇的恶心感。
苏岩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她只不过是个在欢场卖身的廉价女人。停顿片刻后转身往外面走,步伐沉重有力,声音落在身后:“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低沉嗓音凛冽,像是一把利剑直刺苏岩的心脏。
苏岩蓦然一疼,随即笑出了声:“尽量。毕竟这个世界也没想象的那么大,我只能保证下次遇到你的时候尽可能躲开。”
陆辰东脚步一顿,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了紧。
“东哥?”
洪亮声音贯彻整个走廊,王安从包厢里摇摇晃晃走出来:“怎么回事?”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劲,眼睛在苏岩和陆辰东身上扫了一圈,眼珠子一转就把视线落到了苏岩身上,咋咋呼呼:“你这店还要不要开了?顾客不满意我就让你这店从b市彻底消失!”
苏岩抬眸看过去,哼笑一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没搭理王安,王安那人是个嘴炮,正经实事他倒是要掂量着做。“嘿,这什么脾气?一个陪酒小姐拽的二五八万是几个意思?”快步往陆辰东的方向走:“东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换个地方,天上人间的姑娘比这里质量要好上几十倍,一定能让东哥满意。”
陆辰东回头看了眼昏暗的走廊,苏岩已经走的很远,只有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回音,黑眸眯的更深:“还有点事,改日再聚。”
说完转身阔步往前走去,头也没回。
“哎?东哥?”
王安伸长脖子叫了一声,陆辰东已经大步离开。
原地站着楞了半响,忽然蹦起来叫嚷:“什么破店什么垃圾服务!我要投诉去,让你们在b市开不下去,王八蛋的!”
☆、第八章
苏岩推开办公室门进去,登时被呛了一跟头,差点以为办公室失火了,好家伙那烟熏味。黑暗中,办公桌前星火一明一暗。苏岩心中一惊,等反应过来已经快速的打开了办公室的灯。
骤然亮起的灯光,苏岩有那么一瞬间眯起了眼睛,微微皱眉看向烟熏发源地,心中惊讶:“怎么在这里抽烟?你不是有客人?”
说着,苏岩扇了扇面前的烟抬步往里面走,她是抽烟可没有吸二手烟的爱好,快速走到窗户前,打开了玻璃,外面清新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苏岩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深处才稍稍平息。
唐越扯开衣领子懒散的靠在椅子上,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抬眸看向窗户边的苏岩,嗓音沙哑:“苏岩。”
两个字他叫的意味深长,意义深刻。
苏岩心中一凛,转头看过去:“什么?”
措不及防就撞到唐越深沉的黑眸当中,他表情很沉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深深看着苏岩。他衬衣领口散开两粒扣子,唐越一向着装整齐,难得如此懒散。苏岩心里权衡这是怎么了,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陆辰东那张脸,她不知道陆辰东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的激将法管用不管用。苏乐乐的身世不会被发现吧?如果被陆辰东知道她带走了他的儿子,苏乐乐会被带走吧?
“唐总?”
唐越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停顿片刻才又开口,一向平和的眸子此时犹如冰冷深潭,黑不见底:“你和陆辰东怎么回事?”
苏岩猛地抬头看过去:“啊?”只楞了一下就回过神来,笑了一声:“什么怎么回事,唐总,你在办公室就是为了问这个?我还不记得你如此八卦。”
苏岩拿起书架的烟盒转身走到小沙发处坐,身子都陷进去,顺势大咧咧的脱掉鞋子,十分粗鲁的把脚盘起来身体蜷缩着缩在沙发上,只露出个脑袋,点燃嘴里叼着的烟,狠狠吸了一口。
“苏岩。”唐越咬着字句叫了苏岩的名字,他坐直看苏岩,表情严肃下来:“陆辰东可不是一般人,你最好别招惹。”
唐越的话是彻底逗乐了苏岩,她咬着烟满心满意都是乐,咯咯笑了半天浑身都抖动起来,烟灰落的那里都是,半响后她笑够了,这才仰头看着唐越的眼睛:“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招惹陆辰东。”苏岩咬了咬牙,声音有些狠:“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
她又狠狠吸了两口烟,尼古丁发酵呛在她的喉咙上,心中烦躁压下去些许,苏岩手指上夹着烟搭在膝盖上,白色烟雾冉冉升腾,她转头看着窗外黑暗,微微缩着脑袋目光飘渺,渐渐没了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