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1 / 2)

谢微慢慢地侧身,袍袖飞扬似云鹤掠翅。他的眼睛看向虚空,透过虚空,又看向更远的地方。他的目光发红,藏在袖中的手指轻微发抖:“……其实,我也有些后悔了。”

这场战争太过惨烈,四大门派彻底凋零,他的兄长更是昏迷不醒……他到底是后悔了。

他二人一起回头,看向葱郁深林,看向更高的方向,目光好像落到听风崖上——那是几位掌门最后一战的地方,而今那里跪着一位少侠。

从今日起,他们想,江湖上的格局,彻底不一样了。

星辰陨落,海涨潮落,属于四大门派的光辉时代,结束了。

……

三年后。

江湖势力整体凋零,朝廷渗入加深。自三年前一场大战,再未曾有大的争斗,江湖门派再相遇,以前的正道和魔门,不说一言不合开打,这是连话都不怎么说了。新皇初定,陛下腾出手来,想要重整江湖,派了不少人士到各大门派中。朝廷想整合所有门派,所有门派为一人所用,不服的门派,就一夜灭门。

一时间,江湖人人怨声载道,人心惶惶。

当日四大门派还统治他们的时候,自然和朝廷关系不错,但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眼下朝廷这种作风,让自由惯了的江湖人士不喜。但他们头上,再没有四大门派为他们做主了。

有人求去昔日的四大门派:朝剑门在内斗选掌门,没心思理江湖上的事;药宗外的迷雾鬼林,一般人也进不去;罗象门直接封山,表明已无力应付如今局势;而真阳派……真阳派也封着山。

如今没有什么正邪的说法了,斩教到底没有入关,主场还在关外西林。但国都洛阳和西林实在离得近,斩教和朝廷的关系又很友好,谁也不敢再说斩教的教主是大魔头了。虽然私下里大家还是习惯称呼为“魔教教主”,然而现在的斩教——它也没教主啊。

斩教没有教主,魔门便没有魔教教主。

那边的关系,好像也很乱,然众人观望,魔门是有几个门派不服,却被斩教铁血镇压,没发生什么乱子。

有机灵的江湖人士想到斩教如今和朝廷的友好关系,就求到了西林,希望斩教做个说客,让朝廷作风不要那般强硬——但是到了西林,却发现没人可求。

他们打听情况:“斩教教主没了,不是还有圣女么?”

西林人士回答:“可是圣女从来只管琐事啊,这种大事圣女说话不算数啊。而且我们圣女近期忙着成亲办婚事呢,哪有功夫管什么江湖势力和朝廷。”

来人迷茫问:“那五使十二影呢?”

答:“没用!新选上的五使十二影威望不够,说的话没人听,除了金使……可我们金使大人现在修身养性,也不管这事啊。”

来人近乎抓狂:“你们又没有教主,圣女又要成亲,五使十二影说的话还没人听……那你们斩教的日常事务是怎么运转的?你们到底谁是真正管事的?你们到底听谁的?”

斩教教徒神神秘秘道:“程大人啊。”

程勿。

程勿。

到关外西林徘徊数日,前来求助的江湖人士听到的最多声音,便是“程勿”。西林人人都知道,程勿和他们昔日的教主女瑶定情,说是教主夫君也不为过。当日《淬阳诀》回归,身负此绝世武功的程勿,本该是当之无愧的斩教教主。但是程勿拒绝了。

三年来,程勿帮斩教巩固势力,整治魔门;

他将《淬阳诀》送回,将“无名宫”改回“玉楼”,他在新建的“玉楼”中,补全了《淬阳诀》全篇,并花了三年时间,加上他的所有注解,他自己修习时的理解感悟。

他试图找年轻的孩子学《淬阳诀》,但是天赋这种东西,并非大白菜,随地可遇。反正《淬阳诀》已经留在了斩教,总有一日能等到天赋足够的,合适的弟子来学。

程勿做了所有斩教教主该做的事,他却拒不肯当魔教教主。

斩教教徒、魔门教众不能理解他的心思,只能含糊地叫一声“程大人”。程勿好像属于斩教,又好像不属于斩教。他明明做了这么多事,却给人一种随时会离开的感觉——

有人私下便叹气:“听说程大人和雁北程少主有一场比武没比呢。是不是比起魔教教主,程大人更想回雁北去,继承程家?”

“不能吧?雁北那苦寒之地,比我们好在哪里?你别胡说,程大人才不会抛弃我们选雁北!”

原来是程勿。

求助的江湖人有了门路,就想办法递上消息。他们小心翼翼地求各方人牵线,想登上落雁山,见到这位程大人,好跟程大人谈一谈。但是落雁山实在难登,一听他们想见“程大人”,斩教教徒纷纷摆手。那可是大人物,和以前的斩教教主一样地位的,岂是说见就能见?

来人无法,镇日徘徊在落雁山上,眼看着干粮一日日减少,上山求助的路,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某一晚,这群十几个人凑在一起的队伍如往常般在山下过夜,盯着不远不近的山头发愁。他们讨论上山途径时,忽听到马蹄声溅起,四面八方雷鸣不住。十几人连忙起身,看到一队人骑马罩面,骁勇无比。马队到跟前,首领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听不懂的话。

十几个人连忙赔笑道:“大人,我们从关内来,不是本地人。如果有冒犯,请见谅。”

关内人?

马队人骑马围着他们,打量着这些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沉稳气息……马队头领换了中原话,问:“中原人?”

十几个人连忙点头。

再问:“中原武林人?”

这十几个人当然也看着这马队中人身形矫健,绝非一般人。当下认为大家是一样的,十几个人派出来的代表笑容更真了:“对对对,我们是江湖人。几位大哥也是一样的?都是江湖人,出门在外,大家交个朋友,互相有个照应。”

当即递出牛皮酒壶,想要示好。

却见这批马队人居高临下,不接这个酒。他们扭头用自己的话嘀嘀咕咕商量半天,回头再看这十几个人时,狰狞笑意加深。首领舔了下嘴,说着自己的话:“嘿,十几个人,看穿着不是同一门派,估计就是散户,无门无派。大老远跑来西林,人生地不熟……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他用当地方言交谈,十来个江湖人听不懂,却看到这些人的神情越来越古怪,交谈声越来越大。都是江湖人,心中警惕重,见到此,这十来个人彼此看一眼,心照不宣地默默向后退,握紧了腰间的武器。

然后马一声长嘶,马上的人飞纵而来,大砍刀向他们身上砍来!

白影寒光,血色纵横!

“他们竟然敢动手?难道欺负我们没有人?兄弟们上,跟他们拼了!”

“嘿,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两队人交战,大打出手。袭来的骑马人士来势汹汹,但一交手便发现,这些敢来关外的中原人武力并不差,一时间竟然拿不下。他们气血上脸,凶性暴露,大喝一声后,浑身肌肉绷起,战得更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