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脸埋在玉珺的脖颈处,玉珺只觉得怀里的人脱力了一般,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哟,还以为能看场好戏呐,原来就是做做样子,真是扫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老妇,站在一旁磕着瓜子,颇为失望地念了。玉珺听她这么说,简直想要撕了她的嘴,拿眼睛狠狠一瞪,那人却也不怕,丢了瓜子两手一拍,比玉珺还凶:“小丫头片子,就你眼珠子大哪!夏家丫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连她娘和哥哥都瞧不起她,她若死了,我还敬她有几分血性!到头来不过是做戏给人看罢了!老夏一辈子行得正做得直,老脸却被夏丫头丢尽了……”
“啪!”
那老妇话音未落,脸上却生生受了一巴掌,她捂着脸,就看到玉珺站到她跟前,满脸怒容地望着她。
分明是个十*岁模样的姑娘,身上的气势却是大的惊人,老妇受了一巴掌,以她的脾性原本早该跳起来,这会却愣在了原地,等她回神来,她整个脸都涨成了朱红色,扑上来就要拧玉珺的脸皮,“哪儿来的野丫头这般没教养,竟敢打老娘!老娘今日不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老娘就不姓莽!”
说话间她就伸出手来,估计是她的嗓门太过高昂,原本就引来了不少邻居,这会看双方要起冲突,旁边早有邻居上来拦着她。
玉珺冷冷站着,心中的怒火却一丛一丛地烧着。凉风吹过,她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充满了怒意:“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被狠心母亲迈入烟花之地,你们不去骂她的母亲。她洁身自好,拼了命逃出龌蹉之地回了家,你们却盼着她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她今日真的死了,她不是死于愧疚,而是被你们联手逼死的!你们的良心究竟在哪里!”
“姐姐……”一旁的夏昭雪听罢,泪珠儿成串儿往下掉。那妇人楞了一下,片刻后却嗤笑了一声,道:“她哥哥病重,她娘又是个没用的,赚不到半分钱。她娘没了法子才卖了她换她哥哥的药费,她娘纵然有错,可她身为家中独女,为哥哥牺牲一下又如何!她若当真是个烈女,进了烟花之地就应该了结了自己!何苦出来丢人现眼!”
“你们!”玉珺一时气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遇上这种迂腐的人,你如何跟她说道理!这世道,女子命贱,同家中男子相比,更是贱到了泥土里。她此刻唯一庆幸的,竟然是一直跟在娘亲身边,娘教给她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生命无贵贱,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值得敬重的。
玉郡气得发抖,正要理论一番,眼前却是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前面,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说话的调子与她平日说话不同,略略低沉,无端端生出一种气势来,格外让人信服。
“各位怕是弄错了。夏姑娘虽进了烟花之地,却从未做过有损门风之事,恰恰与之相反,她前几日才协助庆王府,在花想容中救出了十几位与她同样遭受不幸的姑娘。并且,朝廷由此入手,连续追回了百位被拐卖的女子。庆王爷十分感谢夏姑娘仗义相助,就连圣上也曾夸奖过她。夏姑娘如今更是庆王府的客人,宁舒郡主的朋友。各位这样侮辱于她,只怕不妥!”
“编,你真能编!”那妇人见出来个年轻后生,走出来一派气宇轩昂,举手投足全是贵气,原本有些胆怯,可是越听他说却越离谱,忍不住笑道:“我家福全儿就在庆王府做事,他可从来没告诉过我夏丫头去过王府!再说,夏家丫头一向软弱无能,能做出这种大事来?真真笑死人了。不过话说回来,小丫头片子挺有本事,去了十几天就找到你这样的恩客……”
她停了言语,大剌剌地直视李善周,像是在打量一锭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你嘴放干净些!”李善周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被人这么糟蹋!玉珺气结,正要上前理论,身侧传来啪啪两下跪地声,随之是李善周贴身随从李斯年琅琅的请安声,玉珺拽了拽李善周的手,就听李斯年昂声道:“大公子方才急急忙忙奔出来,叫小的一阵好找。眼下庆王世子和宁舒郡主正在府里等着您呢,您看……”
一句话,说的那妇人神色变了又变。庆王世子?宁舒郡主?她再次打量李善周,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马蹄声嗒嗒作响,不过片刻,巷子口停下一匹马,马上下来两个人来,男子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长袍,领头袖口皆是金色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扎着同色宽边锦带,单单缀着一枚白玉佩,比先前看起来更加英气挺拔。女子则着一身正红色罗裙镶银丝边际,略施粉黛,额间坠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明艳动人。
路人只叹今日不知撞了什么大运,竟有这般眼福,一次看到了几个神仙般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出彩,站在一块儿,简直比画儿还好看。
“善周哥哥该打,带着玉姐姐出来玩儿,竟然不带上我!”郑世宁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玉珺身边,见夏昭雪泪痕满面,玉珺双目含怒,李善周脸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她眼风一扫,却是不怒自威:“是谁敢欺负我庆王府的贵客!”
“宁舒!”郑思钊唤了一句,同李善周站到一处,语气轻飘,却直让人感觉话里藏刀:“你急什么,定国公府的大公子还在这呢,谁能欺负你的贵客。”
他那一双凤眼含笑扫过众人,眼睛落在那妇人身上不过蹙了眉头便移开了。
他常年习武,纵然方才驰骋马上,那妇人的声音却分外洪亮,以至于她说的话,他却听了七八分。
人群中不知是谁,起头“哇”了一声,方才还神气活现的妇人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只想趁乱逃跑。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个小姑娘来,昂声道:“苏家婶婶好不厚道,夏姐姐的娘什么时候说过嫌弃她的话了。你同夏家一向不对盘,可也不能说那些话伤夏姐姐的心,逼着她去死!”
“三儿……”夏昭雪抬头一看,三儿赶忙道:“我刚替娘抓药,原想路过这儿看姐姐你回来了没。好在赶上了!夏姐姐,苏家婶婶的话都是骗你的!你娘没有把你卖到花想容,都是那些该死的人贩子害你的!你若是得空,赶紧去城外的土地庙看看,你哥哥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