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辞恳切,三两句话便春风化雨,夏昭雪夏锦良二人方才还是满腹委屈,只听她两句话,反倒手足无措,忙道无妨无妨,林南蔷依旧让下人送上了两个荷包,一个给了小乞丐,一个给了夏昭雪,荷包的分量沉甸甸地打手,夏昭雪推说不要,她却不肯收回。
这一阵忙碌,她早就头晕眼花,扶着秦艽的手说:“今日之事,牵涉人等,该去领罚的,自个儿去管家处领罚。下不为例!”
“姐姐,我们的白玉观音……”秦艽还要出口,站在一旁的李善均笑眯眯道:“太后娘娘前些时候赏了我一柄玉如意,那玉质和雕工,都是世间无双的精品。林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愿意替玉姑娘赔给林姑娘,权且当作将军夫人的寿礼。”
“这礼未免太过贵重。更何况,这位玉姑娘本就无错,错的是我们。三公子太过客气。”林南蔷顿了一顿,一双眼若有似无地扫过玉珺,四目相接时,林南蔷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中竟是带上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怨毒神色。
第16章 应声
“姐姐!”马车渐行渐远,身旁的林南蔷早就闭上了眼睛,可是秦艽仍旧满心怒气。
回过身去看,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有人犹自陷在林南蔷婀娜的身姿中,只觉得惊鸿一瞥,让人难忘,即便马车走远,他们仍旧翘首以盼,站在风中久久不动。这种景象,秦艽待在林南蔷身边,早就习惯了。可是今日不同,有那么几个人,如刚刚缩成一团险些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夏昭雪、有一脸病容却难掩锋芒的夏锦良、还有那个咄咄逼人的玉珺,他们毫不将她们二人放在眼里。这让秦艽觉得难堪,甚至愤怒。
她恨恨地掀开帘子的一脚,那个传言中风度翩翩,尽得太后喜爱的李善均,依旧将所有的眼神放在玉珺的身上,一股石头瞬间堵在她的心口,她骂道:“方才那几个人让我丢尽了颜面,姐姐竟然不替我做主!”
“让我如何替你做主!?”林南蔷微微张开眼睛,黑瞳如碧潭映照的寒星,“一群人围着你,你却同几个下贱的人逞口舌。赢了也就罢了,听着还处处都是错。如果咱们不走,只怕今日我的脸面都要赔进去。”
“那还不是那个丫头!”秦艽想起玉珺那个样子,瞧着穿着普通,样貌一般,一时恨得牙根痒痒,“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李三公子还偏帮她!”
“野丫头?”林南蔷兀自念了句,轻笑了一声。
秦艽一向摸不着她的脾性,只觉的方才她是拖累她丢了脸,她有些动怒了,这会也不敢多言,只是那尊白玉观音却是林南蔷辛苦求回来给姨母的,这一下子摔碎了,回去如何交代?
“都怪那小乞丐,好端端的冲撞咱们的马车。他害我摔了玉观音也就罢了,姐姐你还给他那么多银子……”她不无抱怨,懊恼地坐下来,林南蔷道:“我先前在马车上就提醒过你,玉观音放在木匣子里才安全,你非要抱在怀里。没抱稳摔碎了,能怪得了谁?”
秦艽被她说了两句,脸都拉长了,瞧着像是要哭出来。她原本就是寄住在将军府里,凡事仰人鼻息惯了,这些年姨母看在娘亲的面上收留她,她在将军府里虽说是表小姐,可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她总觉得若是自己出了大纰漏,只怕会被扫地出门。这下好了,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姨母若是当真生起气来,送她回老家,她可怎么办。
“表姐,你帮帮我……”她说话都带了哭腔。
林南蔷摇了摇头,“你哭什么。左右有李善均送的玉如意,又是太后御赐的,娘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怪你。”
“那玉如意,姐姐你刚刚不是拒绝了么?”秦艽被她点醒,转而有些疑惑。
“李善均那人一向说一不二,对女子尤其大方。我虽说不要,可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必定不会收回去。我拒绝有我的道理,可是他若真的送了,就没有再退回去驳他脸面的道理。这一回,你倒真要谢谢他。”林南蔷缓缓道。
风吹帘子,掀开了一个角落,马车早已经转了几个弯,外头依旧熙熙攘攘,她的面色却渐渐沉了下去:玉珺,玉珺,这个名字困扰了她好多年,今日真人站在她跟前,她却有些恍惚。旁人或许还未察觉,可是她却一眼就发现,那人同她眉眼有太多的相似,她只消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那是她的亲姐姐?
马车里的檀香燃尽,有低低“啪”的一声响,她终于沉了眸色:那怎么能是她的姐姐?那只是个乡村的野丫头!可是这个野丫头为何没事,反倒同李善均混在一块?
“从前就有人说过,威武将军的女儿不仅才貌出众,更是菩萨心肠,真是名不虚传!林小姐为人真是太棒了!”直到马车走远,夏昭雪依旧不敢相信今日之事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一边念着,一边抱着玉珺的手,道:“玉姐姐,你说对吧!今日若不是遇上了林小姐,咱们这事儿只怕不能善了呢!”
玉珺凝神听,四周皆是对林南蔷的交口称赞。今日,只怕不只夏昭雪,所有围观的路人都会如她这样想:你看,那个小乞丐,虽然险些受了无妄之灾,可到底只是险些,他还好好的活着,可是却换来了这么多银子!真是好福气啊!那些银子,够他好好活一阵子了!
玉珺心底里默默叹息,眼见不能为真的道理,不重活一世,她也不能全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