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为我准备的?”玉珺流连在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里,被这温暖而动人的灯火引着——静谧的夜色,动人的灯火,心爱的男人,此情此景,怎能不动心?
远处有隐约的丝竹之声传来,玉珺望了李善周一眼,他只微笑,挽着她的手,沿着微微润湿的青石板路,一路往西坪巷而去,不到西坪巷时,她已经听到了喧嚣声。那一张又一张的桌子相连着,桌边围坐着她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人们推杯换盏,脸上洋溢着喜气。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新郎新娘来啦!”
所有的人视线全都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方才还推杯换盏的人们一下子全站了起来,举着杯高声道:“祝李大人、玉太医新婚大吉,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谢!”李善周接过李斯年的酒,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玉珺远远地站着,一扫眼过去,指着一张桌子上的人惊讶地合不拢嘴:“那是……二狗子,张大婶,小明娃子,铁树叔……”
她的声音越发大了,到最后,几乎是快步走到他们跟前,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和娘在建州时居住的最久的一个地方,这些人都是她的左右邻居,伴着她成长,亲如家人一般。两世了,隔着两世,随着她死死生生,她实在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们!若娘没死,或许,她也不会进到京师,或许她就会在建州,嫁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子,而她的婚礼上,他们就是她最重要的宾客……
曾经对着李善周玩笑的一句话一下子在玉珺的脑子里响起,她恍然大悟地望向李善周,一旁的张大婶快步上前挽住她的手,“这不是咱们玉妞儿么!好好好,咱们玉妞儿也嫁人了!这是咱们姑爷吧,俊,长得真俊!如果你娘瞧见你这样出息,肯定要高兴坏了!”
不过两句话,张大婶便哽咽了,一旁的铁树叔拍拍她的手道:“玉妞儿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许哭!玉妞儿,让大叔瞧瞧……”铁树叔拉过她仔细看了一圈,笑道:“好好好,没瘦!一晃眼,玉妞儿就成大人啦!”
这样的场景如在梦里,玉珺哽咽地回应着他们,张大婶笑道:“玉妞儿,你可是遇上了好姑爷啦!他可是个有心人,早早就到建州接咱们,说是让咱们参加你的婚宴。我那会琢磨着是不是遇上骗子了,这会瞧见了你,总算放心了!你娘走了,咱们可算你半个娘家人,往后姑爷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咱们!”
“张婶子你又说大话啦!玉姐姐的爹可是太傅,她自个儿还是个太医呐,玉姐夫也是个大官,是什么什么大理寺卿,咱们做不了主!”一旁的明娃子插话道,张大婶愣了一下,斜眼睨他,“姑爷是再大的官儿也是咱们村的姑爷,谁敢欺负咱们玉妞儿,咱们就得替她做主!”
那挺直了腰杆的样子,让一桌子的人都乐开了。身后有人插话道:“是这个道理!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外孙女,多大的官儿咱们也得豁出去为她做主!”
玉珺一回身,就看到玉老太爷站在她的身后,在她的身后,还有余氏、郑世宁、郑思钊、夏昭雪、夏锦良……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对着她笑,朝着她招手。郑世宁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三两步走到她跟前,道:“定国公府的那是场大婚宴,这儿还有一场小婚宴,善周哥哥准备了好些天,我也有份挂那些灯笼哒!这些天要瞒着你,我可憋死了!玉珺,你喜欢这儿么?”
“喜欢……”玉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懂得握住了李善周的手,连声道:“我喜欢,我喜欢这儿!”
一天的婚礼下来兵荒马乱、乱象繁生,她简直有种走马唱戏的感觉,她不是戏里唯一的主角,她甚至是自己戏最大的一个看客。可是这儿不同,这儿有她熟悉的人,有她熟悉的环境,如果说定国公府的婚礼像是在天上飘着的,那么只有在这儿,才让她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我想让你成为这场婚宴唯一的新娘子!”李善周低声在她耳畔道:“我要让你记住,你才是我的独一无二!”
定国公府
“小姐,咱们换身衣裳吧。”
那对龙凤红烛燃了一夜,原本栩栩如生的龙凤模样早就糊成了一团,滩在了烛底,屋子里没有一丝亮光。
夏雪点起油灯,只见林南蔷一身火红的嫁衣仍旧未脱,昨夜离开前,她就定定的坐在桌子旁,而今,她仍旧这样笔挺地坐着,从头到尾她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乍然点起的亮光却让她没有丝毫的不适,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夏雪,暗哑着嗓音,道:“他们回来了么?”
尽管已经适应了许久,可是乍然在黑暗里看到林南蔷这样的一张脸,夏雪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紧,她微微撇开脸,低了头道;“听说昨夜大爷回了房衣裳未换,就带着大奶奶出门去了,在咱们府里的宾客大部分也去了西坪巷,河边高挂起的灯笼绵延数百米,灯火彻夜不灭,他们在西坪巷的酒席也热热闹闹地摆到了天亮……”
“从前就听说定国公府规矩多,大婚之夜两人不在新房待着,反而到市井街头笙歌夜舞,这算是什么规矩!”林南蔷冷哼了一声,一张脸在晦暗不明的灯火里尤显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