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文见秦严竟这般重视关心璎珞,一时心中发热,连声道:“不过是些许小事儿,小女已经无碍,怎敢劳动世子爷亲自走一趟。”
影七摆手,又道:“还有一事,世子爷吩咐在下问一问苏大人。”
苏定文抬手示意影七讲来。
“昨日在昌平侯府,世子爷便说了要归还先前被禁卫军抬走的聘礼,世子爷听闻苏家和迟家的亲事有变,不知这聘礼是要送到定安侯府来呢,还是直接送去迟府?”
影七的话令苏定文一时怔住了,他今日忙着奔走弹劾一事儿,根本就顾不上璎珞和迟家的亲事,不过他也让人留意着迟家的动静。方才已经听了小厮的回禀,说是今日下午海云天造访了迟家,是迟家老太爷亲自将人给迎进了府。
发生那样的事儿,今儿迟家也没来人到定安侯府表示一下,反倒迟家老太爷将海云天给迎进了府中。迟家的退亲态度其实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苏定文方才还满心的愤怒,如今听了影七的话,倒转开了心思。
靖王世子这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左右迟家的亲事八成保不住,倒不如早早的退了亲,还能给苏府留份脸面,等将来自己的庶女进了靖王府,倒要瞧瞧那些嗤笑他苏定文的人是何等表情。
苏定文想着,不再犹豫,道:“聘礼劳烦禁卫军明日一早送还迟府,我这边梳洗一番先拜访迟府将迟家和小女的亲事作罢,还请如实转告世子爷。”
影七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啰嗦,点头拱手,转身便告辞了。
而苏定文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却是悠哉地笑了起来,迟家老太爷虽然致仕多年,但是总归是做到过天官的人,迟家在朝廷上的人际网比起他苏定文来那也是不可同日而语,既然如今迟家要退亲,他总不能这么便宜地便退了亲事,说什么也得讨要些好处才成。
如今他被弹劾一事儿,正愁没能力疏通,迟家作为姻亲自然是该帮上一把的。
苏定文换了一身衣裳,便拿了迟璟奕的庚帖,匆匆往迟家去,他被管事带进了迟老太爷的书房,一番拜见后,苏定文落了座,念着两家退了亲事,以后也莫再提什么亲近了,算是结了仇的,故此也不虚做客套,当下便道:“今日我来拜会老太爷是为了小女和令孙的亲事,我听闻老太爷今日亲自将海大人迎进了迟家,想必是两门亲事已经有了取舍,只是迟家为了海家的亲事退亲,老太爷便不怕迟家被人戳脊梁骨吗?”
苏定文的话令迟老太爷眯了眯眼,道:“听苏大人这话,却是话中有话,不知苏大人有什么好建议,好说出来商量一下,毕竟退亲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大好,能商量着将伤害降到最小,又何必闹得两家都下不得台?还是和气为贵。”
苏定文笑着点头,道:“老大人不愧是长辈,晚辈正是这个意思。依我看,亲事还是定安侯府主动退了才不惹那么多非议,对迟苏两家都好。不过小女退亲,名声总归是要受损的,迟老太爷为官最是公正,做生意也从来童叟无欺,想必是会补偿我苏家一二的吧。”
迟老太爷早在苏定文开口时便知他有所谋,闻言依旧笑的一派温和,道:“这是自然的,苏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苏定文哈哈一笑,道:“老太爷果然爽快,也不是旁的,晚辈眼见升官在即,却有宵小之辈嫉恨晚辈官运亨通,这两日伙同了几个小言官弹劾晚辈治家不严,如今御史台御史大夫王大人算起来也是老太爷的学生,如今苏迟两家还没退亲,总还算是姻亲之家,老太爷可否帮晚辈疏通一二。”
迟老太爷面上神情纹丝不变,只沉吟了一下便道:“老朽尽力而为吧。”
苏定文顿时便笑着起身,连连作揖,道:“老太爷行事果断,令晚辈钦佩。这是迟大公子的庚帖,退还老太爷,这门亲事今儿便算是退了,明日一早晚辈会亲自随着禁卫军将先前贵府下的聘礼归还迟家,彼时京城之人便会知道,是我定安侯府率先退的亲事。如此,晚辈便先行告辞了。”
待苏定文出去,迟老太爷拾起桌上迟璟奕的那庚帖直接便丢进了一旁的炭火盆中,心中万分庆幸退了苏家的亲事。
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那苏璎珞便是再好,有这么个父亲,若真成了亲家,迟家早晚要被拖累。
迟老太爷只想早日退了亲事,两厢干净,吩咐了小厮准备马车,连夜便去拜访了御史大夫王炳然,苏定文本就怕迟家阳奉阴违,留了人盯着迟家的一举一动。闻讯,心下一安,翌日一早,果然践诺随着禁卫军大张旗鼓地到了迟家,丢下了聘礼,扬长而去。
这一路动静不小,引得路人纷纷围观,不及中午迟家和定安侯府亲事黄了的事儿便传扬开了。
☆、152 小性
秦严被弹劾残害平邑侯世子乔恩珉一事儿,皇帝在早朝上压了下来,却派人暗查此事。
那平邑侯乔源铁青着脸从早朝上回去却是越想越怀疑乔恩珉乃是被诚王所害嫁祸给了靖王世子。
诚王乃是当今皇后的嫡子,废太子倒了,放眼众皇子,就以诚王的身份最为高贵,皇帝对诚王也一直都寄予厚望,恩宠有佳。平邑侯府原本是不愿掺和进皇子之争的,平邑侯府从老侯爷时便走向了没落,到了乔源这里却有了后升之态,乔源愈发得意自信,有心恢复平邑侯府昔日风光,四处钻营,可乔源其人是个志大才疏的,官场上走的并不顺,便将胆子放大,竟犯了糊涂和诚王府拉上了关系。
乔源之前便有意攀附于诚王,和诚王一系走的近,一次吃酒,永嘉侯还赏赐了乔源一个女人,而这永嘉侯便是诚王的姨丈。
此刻乔源疑心到了诚王头上,便琢磨起了夜里乔恩珉被害一事儿,据丫鬟说,当时两个人守在明间,听到动静时冲进了内室,就见床上乔恩珉已经晕厥了过去,而守在床边的丫鬟秋云也晕迷不醒,内室中却半个凶手的影子都没有。
那凶手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江白院,乔源觉得凶手在平邑侯府中定然有人接应,不然侯府中晚上巡夜的护院和婆子并不少,当不至于让人如入无人之境才对。
想到这,乔源便想到了永嘉侯送的那个怜姨娘,若是诚王的手笔,会不会这怜姨娘便是接应之人。乔源想到这里一刻也不停便冲去了怜姨娘的院子,将怜姨娘带去后花园中转了一圈便有人在怜姨娘的屋中发现了一些血迹。
乔源这下是肯定了,乔恩珉竟果然是被诚王给害的!诚王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且不说乔源心中恨意如火如荼,皇帝暗查之下,也知道了此事,且不说事情到底是不是诚王做下污蔑陷害的秦严,只说乔源攀附诚王,而永嘉侯赏赐美人帮诚王拉拢平邑侯,在朝廷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样的行为便让皇帝龙颜震怒。
听到回报当场就砸了一个山水笔洗,想到之前诚王因食味楼起火一事被禁足王府,只怕要找机会寻秦严找场子,皇帝愈发觉得这次的事儿是诚王做下的。
一时又恼恨诚王结党营私,心怀不轨,一时又失望于诚王手段阴毒,上不得台面。
只诚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皇帝纵心中有怒,可也没打算就舍弃这个儿子,故此还是将弹劾一事儿压了下来。
待得过了数日,秦严从外头办完差事回到京城,皇帝便将秦严召进了御书房中,和颜悦色地说了先前秦严被弹劾一事,道:“子虚乌有,捕风捉影的事情,言官竟然也敢上禀到了朕这里,那两个弹劾的言官朕已经重重训斥过了,只这事儿还是让你受了委屈,这次的差事你也办的漂亮,说吧,想让朕如何赏你?”
秦严对遭弹劾一事儿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行事不羁经常被弹劾,早便习惯了,只瞧了眼皇帝,蓦然起身跪下道:“微臣确有一事儿望皇上替微臣做主。”
天玺帝不过是一说,倒没想到秦严会真有事相求,而且还如此的郑重其事,这个外甥一向冷漠,也从没主动要过或者求过什么,天玺帝一时间倒是来了兴致,连靠在龙椅上的身子都坐直了,笑着道:“哦?何事?你且说来朕倒要听听何事儿竟能让阿严这般郑重其事求到朕面前来。”
秦严面上倒露出了几分不自在来,天玺帝见此越发笑意蔓延,一脸期待。
秦严垂头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过了一瞬才道:“早先皇上赏赐给微臣一枚玉佩,言道是当年高祖爷送予孝贤敏皇后的定情信物,还说将玉佩赏赐给微臣,微臣倘使有一日看中了那个姑娘,便可将那玉佩送给她,皇上自然会为微臣指婚,不知皇上可还记得此事?”
天玺帝闻言倒是一愣,完全没想到秦严会提及此事,半响他才回想起这件事儿来。
那还是几年前,秦严二十岁及冠礼上的事儿。大丰的男儿多是十六七便成亲,而秦严到了二十及冠,婚事却还艰难,又连续死了两个未婚妻。当时他的及冠礼是在靖王府办的,皇帝没参加,可皇帝却令太监送了一堆赏赐,还亲自为秦严取了字,事后秦严进宫谢恩,皇帝想着太后日夜为秦严的亲事操心,而秦严都弱冠之年了婚事还没着落,便随手将身上的玉佩摘掉给了秦严。
那玉佩正是当年高祖和其皇后的定亲信物,高祖却是天玺帝的祖父。当时将玉佩给了秦严,天玺帝也确实说了那么一番话。
这是这一晃数年过去,秦严还是光棍一条,天玺帝也早忘了此事,现如今被秦严提醒,他顿时来了精神,道:“怎么?臭小子这是终于看中了哪家姑娘?”
说起来,秦严也是皇帝看着长大的,对秦严一向疼如子侄,太后镇日愁着秦严的亲事,天玺帝虽然不是太后亲出,可和太后却也有母子之情,对太后一向是孝敬的,故此也一直忧心着秦严的婚事,此刻见他自己开了窍,自然是龙颜大喜,言罢见秦严冷峻的唇角微微抿起,显出几分不自在的窘迫来,天玺帝哈哈大笑,道:“你快说说,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只要门当户对,姑娘是个好的,朕这便予你赐婚,让礼部亲自操办亲事,也好让你皇祖母早日安心。”
秦严闻言却道:“微臣确实已经将那玉佩送了人,这事儿微臣想亲自告诉皇祖母,那姑娘……年纪还小,等过了年方才能够及笄,微臣想着还是等她及笄了再请皇上赐婚为好。”
如今定安侯府的姑娘名声大毁,本来璎珞的出身便太低,皇帝不会同意赐婚,这会子便更不可能了,秦严今日提起此事,也不过是先做个铺垫,来日真请赐婚时也好少些阻力。
大丰的姑娘一般都是过了及笄礼定亲的多,越是娇养的女儿,嫁人越要晚上一些。皇帝听闻秦严的话倒也没多想,只当人家姑娘是个娇贵的,秦严疼惜那姑娘不愿违了那姑娘家人疼惜女儿的心意,不由一脸笑意的打趣道:“好小子,如今也知道怜香惜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