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只要安秋没有做错事,以我们两家的交情,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不管的。”郑晴说。
“那就好。”僰庭春放下心来,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我就知道晴姐对我好,我没有姐姐,晴姐对我来说就像亲姐姐一样,要不是我哥哥一门心思想要和秦家结亲,我是更想要小风来做我女婿的,两个孩子年纪也相近——”僰庭春抱怨的时候嘴唇微撅,眼波在美丽的丹凤眼中流转,这个神情在其他四十四岁的女人身上就是矫情做作,但在僰庭春身上——就连郑晴也不得不承认,她娇俏得没有丝毫违和。
“有些事情,还是要孩子自己愿意才好。”郑晴隐晦地说道。
僰庭春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让小昭去嫁她不喜欢的人,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我都支持她去追逐喜欢的人,毕竟是我疼爱的孩子呀,僰家不缺钱又不缺权,不需要她牺牲终生的幸福去交换权势,我哥哥那么说,其实也不是认真的。”
恐怕世上也只有僰庭春会看不出僰安秋和秦家联姻的坚定决心了,但是事关别人家的内事——特别是僰家这极品兄妹的家务事,郑晴不愿搀和,笑了笑后,她没有说话。
“晴姐,你说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我们和薄荧的关系……”僰庭春紧张地小声说道:“想要利用这件事来对付我哥哥?”
如果真的有人知道这件家族秘辛,僰庭春的猜测倒也不是不可能,想把靠家族承荫的僰安秋赶走,自己上位的人多了去了,这件丑事不论到了谁的手里,都没有隐忍不发的道理。只是郑晴在僰庭春面前没必要把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没有依据不说,反而会给自己带来一堆麻烦事。
“你在这里乱想也没有用,你哥哥和其他人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别担心。”郑晴安慰道。
“我爸爸退休以前,谁敢这么欺负我们两兄妹?”僰庭春委屈地抱怨。
你爸爸提前退休,那也完全是你们两兄妹自己作的。郑晴完全失了和僰庭春说话的胃口,连敷衍都不是那么愿意了,端起茶杯也不说话。
郑晴不想搭话,僰庭春也陷入了对僰家往日辉煌的怀念,在楼下陷入寂静的同时,楼上也是一片寂静。
在僰鲲泽卧室外的来客等候室里,五六个来自不同领域的政界高官一言不发地或沉思或看手机,他们都是僰鲲泽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是僰系如今的中坚力量——又或者说,是未来郭系的中坚力量,僰老爷子对僰安秋已经彻底失望,将大半政治财产都交到了上门女婿郭恪的手中,郭恪的确也没有辜负僰鲲泽的期望,自从政以来,一个脚步一个脚步脚踏实地地走到如今的位置,政绩突出,风评良好,虽然出身寒门,但是有僰鲲泽这个名震四海的中\共四大元老之一的表态,某种程度上比出身军政家庭更为有用。
这也是僰安秋和郭恪根本矛盾的由来,僰鲲泽的政治财产是有限的,一个多了另一个自然就会变少,僰安秋因此愤愤不平,但碍于两人被外界已经被打成一派,小的麻烦僰安秋给郭恪制造了不少,但是一旦涉及到僰家的根本利益,僰安秋还是头脑清醒,知道两人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郑长龄已经独自进去卧室很久了,厚重的木门隔绝了一切声音,即使僰安秋特意站在门边,也依旧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在上京公安局留的线人一直发消息来,张超翻供的动机终于明了,明天就是医院规定的张静静手术费用的最迟预交时间,那个身份未知的瑞典银行账户本应在三天前就将款项汇入张静静的银行账户,但是直到今天,张静静的账户也一直没有动静,张超在如坐针毡的等了三天后,终于在今天耗完了所有耐心,虽说张超没有如网络上的流言一般直接指控了背后买\凶\杀\人的犯人,但他忽然承认自己是“接了买卖”,又点名道姓地要见僰安秋,任何一个有联想能力的人,都会将张超背后神秘的幕后黑手和他联系起来。
问题是,他僰安秋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张超啊!从今天早上接到消息起,僰安秋就是懵逼加愤怒的状态。他十分地肯定是有某个政治上的对手知道了僰家的丑闻,以此来要挟对付他,他把那些明面上对他讨好不已,实际上私下里小动作不少的下属和同僚们挨个排查了一遍,发现每个人都有鬼鬼祟祟令人怀疑的地方,疑神疑鬼想得多了,他现在看谁都是一脸坏水,对郭恪,那就真的觉得他只差在脸上写明“我是犯人”四个字了。
“是不是你搞的鬼?”僰安秋忍不住,走到了郭恪身边,没好气地低声质问。
郭恪冷眼看他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将轻弱的声音送出:“你觉得可能吗?”
僰安秋认真盯着他,觉得郭恪再怎么想把他扳下台,也不至于自揭伤疤,上赶着让大家知道僰家的丑闻,毕竟,那会让人觉得他的头顶生有青青草,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的。
“你没那胆量。”想通关节后,僰安秋嗤了一声,不屑地说。
“论胆量我怎么及你,僰家只你一个人有胆量就够了。”郭恪不咸不淡地说,“晚上我会去公安局一趟,看看那个张超怎么说,你在家里等我消息。”
“我的事凭什么你去?!”僰安秋立即反驳:“郭书记日理万机,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既然知道这是政敌给你设下的圈套,你还要往里钻?”郭恪冷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等着看吧——”僰安秋扭了扭嘴角,拧出一个阴冷的微笑:“等我知道张超背后的人是谁,我会让他知道后悔的滋味。”
☆、第 253 章
等眼眶泛红的郑长龄从僰鲲泽的卧室里走出后,僰安秋毫无意外地被郑长龄狗血淋头一顿臭骂, 好在郑长龄看在僰家的面子上, 给僰安秋留了一点脸面, 将臭骂留在了人后。在僰安秋被骂得脸都发黑后, 郑长龄终于放过僰安秋,同意在此事上伸出援手,这次前来僰家和僰鲲泽通气的另外六位政界高官虽然没有做出具体承诺,但他们的行动本身就是一种承诺,这些人的帮助能在事情彻底闹大前为僰安秋争取一段宝贵的时间,只要僰安秋能在爆发前把火星熄灭, 一切就可以重回正轨, 滔天的权势能让犯下的所有罪恶都被消除。
送走了郑长龄和其他六位政界同僚后,僰安秋立即赶往了上京市看守所。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张超。在他见到张超以前, 他把握十足地以为这名叫做张超的三十二岁男人只是一名典型的受教育程度低下、愚昧无知的,为他享受的美好社会增砖添瓦的底层劳动人民。这样的人, 有什么机会和他产生交集呢?张超不可能和他有怨,也不可能没有他人帮助就得知僰家的家族丑闻, 唯一的可能,就是背后有人指使。
然而实际见面以后,僰安秋却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结论。
张超的眼睛,是一双充满刻骨憎恨的眼睛, 一双因他流过泪、流过血的眼睛。
在这样一双情感强烈的眼睛面前, 僰安秋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认识我吗?”
会见室里只有僰安秋和张超两人, 原本应该站在张超背后记录这次谈话的警员自觉留在了外面,投靠了僰安秋的上京市公安局副局长朱光信虽然不方便一同前来,但是也派了心腹警督前来“巡查”看守所,确保僰安秋和张超的谈话能够安全秘密地进行。
僰安秋隔着一张厚厚的玻璃墙,看着因冲动和理智天人交战而面容僵硬的张超,在心中心惊胆战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
他的确有些贪财好色,但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小毛病么?!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可一件都没干过!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一个权势熏天,可以颠倒黑白,一个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永远也无法对抗的人——”张超刚毅粗犷的面容上扬起一抹邪气的冷笑,尖锐地讽刺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有什么为难之处,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僰安秋端坐着身体,挂着道貌岸然的微笑。
“不——你帮不了我。”张超目不转睛地盯着僰安秋,身体慢慢靠近了玻璃墙,直到他的额头和鼻尖抵上冰冷的玻璃,他才对着皱眉后退上身的僰安秋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帮不了我,世上任何人都帮不了我,我唯一能够选择的路,就是我现在走的路。”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僰安秋放缓了声音,仿佛一个充满耐心、正直和善的人:“还有说,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无冤无仇?”张超森冷地笑了:“你错了,僰安秋,我和你之间可是有着血海深仇。”
“法院给罪犯判刑的时候,也会念判刑原因,难道你什么都不说,就要让我糊里糊涂地背上这么大一项罪名吗?”僰安秋心里越发疑惑没底,但脸上依旧是一片真诚。
“好,你想死得明白,我就让你死得明白。”张超冷冷地笑了笑:“你不认识我,那你认识我的妹妹,张蔓吗?”
“谁?”僰安秋狐疑地皱起眉,拼命从记忆里寻找着这个名字,片刻后,他确认自己不认识一个叫张蔓的女人,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确信自己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女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不认识?”一直以来都还算保持了冷静的张超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忽然暴起,在僰安秋惊耳骇目之时,紧握成拳的双手狠狠砸上厚厚的特制防暴玻璃,面目扭曲地死盯着僰安秋:“你不认识,还诱\奸了我妹妹?!你不认识,还让我妹妹吊死在房间里?!你不认识,就毁掉了我妹妹的一生?!”张超每说一句,就狠狠砸上一拳,很快,玻璃墙上就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目眦欲裂、双眼通红地瞪着玻璃墙后面露惊恐的僰安秋:“我妹妹……她死的时候才十七岁啊!她因为你断送了一生,你却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张超!”僰安秋怒不可遏,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怒火:“造谣是要量刑的,我希望你能够谨言慎语!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张蔓,更不可能做你说的那些事!”
“既然你说你不认识,那么你告诉我,去年的九月十四日晚上你在哪里?!”张超怒吼。
僰安秋皱着眉,尽力回想起来。
“你不记得了,我来提醒你!”不等僰安秋想起,张超就冷笑着说道:“去年的九月十四日,你代表亚投银行到户海财政局访问,晚上的时候,你被一群和你一样衣冠楚楚的渣滓邀请到会所,用公款大肆挥霍——”
张超每说一句,僰安秋的脸色就阴沉一分,这意味着他跟随着张超的话语,已经找到了那一天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