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无尾山的孟夏,桃李芬芳将尽,落红残花皆沁入泥土中,无边山际莽莽榛榛,皆蕴育着甜美气息,令人似醉非醉,满袖盈香。
不过若嫌香味太腻了,也有法子,从枝头轻轻跃出去,乘风往山的高处飞,自然有参天古柏,枝干高大到遮天蔽日,散发出与花香截然不同的醇厚松木气息。
躺在树枝上,就着鸟语林涛歇一会儿,又熏得满身木香,随风淡淡散开。
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碧玲伸了个懒腰,闭上眼让自己清醒清醒,不再去想往日之事。
毕竟,如今她可是重任在身呢。
在睁开眼的瞬间,碧玲余光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丛竹子后,似乎闪过一个红色身影。
很是眼熟啊,她撅着小嘴儿仔细想了想。
对了,碧玲掌心合十拍响,她记起来了,上次夜里她躲在假山后,不就是有只小红狐狸是那个色吗?
她玩性大发,提着裙摆,蹑手蹑脚轻轻走过去,悄悄探头朝竹丛中看去。
果然是那只狐狸,此刻正背对着她躺着,碧玲欣喜一笑,地上还有些红色脱落的毛,显然它平日就住在这儿。
缓缓弯下腰,裙摆粘上了泥土也毫不在意,她认真回忆自己听到过狐狸的叫声,半响,学着曾经见过的狐狸,有模有样地发出“啾啾”叫声。
趴在地上的狐狸浑身一僵,慢慢站起来,转过身看见是碧玲后,眼里似是一团火焰在燃烧。
见它的动作有些虚弱,碧玲歪着头眨巴眼睛问道:“小狐狸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虽然没指望它听得懂,碧玲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只因她千百年来,早已习惯与各种有意识的鸟□□谈,忘了这似乎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白得如同葱根一样的食指搭在地上,碧玲弯下腰凑近仔细看着,狐狸如临大敌,后退了一小步。
“原来是下雨吹凉了对不对?”碧玲露出一个看穿一切的微笑,想要伸手摸摸它。
电光火石之间,小小的狐狸露出尖牙冲着她低吼一声,伸出爪子,在碧玲白皙如羊脂的手背上,留下几道红印。
突然被袭,碧玲半张着红唇,手呆呆地搭在半空中,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伤痕出沁出一滴滴鲜红的血珠,她才吃痛地缩回手,气呼呼地站起身:“不摸就不摸,谁稀罕了,哼。”
说着,留下小狐狸一个人在原地,扬长而去。
走在路上,碧玲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开始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还不是看它可怜才去逗逗的,怎么脾气这么大。”
这宫里真是越小的东西,脾气就越大。
她正受着闷气,恍然听见远处传来三五个男童夹杂在一起尖利的声音:“落水了,落水了,快来人呐,九殿下掉水里去了。”
粉嫩晶莹的指甲盖深深扣去掌心,碧玲顾不上别的,直直向声音的来源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碧玲:干嘛抓我!?
狐狸:抓你一下,算得了什么,我什么坏事没干过?
第16章 晕厥
循着声音的来处,碧铃健步如飞,听到孩童吵闹的声音越发清晰,她隔着飘拂下来的树枝看到碧波荡漾的湖边上,一群锦衣玉冠不过十多岁。的皇子,正叽叽喳喳地争辩。
“是你推下去的,我亲眼看见。”
“是你,刚刚明明是你站在他身后的。”
“不是我,我才没那么恶毒,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那就是他,他一直没有说话,肯定是心虚。”
“我是清白的,再说了,就算是我推得又如何,娘都没有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碧铃冲到一群人中间,狠狠瞪了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他看起来不过比景弈渊大两三岁,定是哪个宫中的皇子。
长得倒是与景帝如出一辙,人面兽心的。
没有意识到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碧铃看了一眼还在水中挣扎扑腾的熟悉身影,张开嘴吸了一口气,从湖边跳下去。
几位皇子被碧铃的阵势吓得有些发懵,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却在她的摄人气魄下都噤了声,见她下水救人,担心被母妃知道后会受到责罚,一溜烟儿全都鸟兽状散开。
碧铃入水之后,才发现这湖比她想象中的深得多,幸好湖水澄澈,能让人看得清方向,她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景弈渊上下沉浮,就是吸不到空气,乌黑的长发随之散开,被冻得泛白的嘴唇边上还吐着气泡,急忙加快速度,像一尾鱼向他灵巧游过去。
焦急中的她,没有注意到景弈渊在看到她时,眼中闪过的诧异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角上挑的双眸里哪有半分惊慌,有的只是冷静的探究。
她竟然,真的为自己跳下水了。
景弈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上天总是这样,没有父皇的关怀时,他还有母后,可最终她的性命被上天夺走,后来有了小白,可它又无故离开他,如今她也定然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好在取得他的信任后又将其收走。
在他思考着的时候,碧铃已经游了过来,向他伸出手,巴掌大的脸上满是关切。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随之伸出手,狠狠抓住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能断掉的手腕,彻底晕了过去。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上天从自己身边将这份最后的温暖夺走,谁也别想。这是景弈渊晕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将湿漉漉的他从水里捞出来之时,碧铃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自己这是办的什么事呀,连个小孩子都看不好,真是辜负了霍宛珠的一片心意。
看着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软软躺在自己怀里的小皇子,碧铃脚步飞快地往重华宫冲去。
到了宫殿内,她抱着景弈渊边往床榻走,边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宫人急急道:“快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