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那一下踩得可真狠。他怕她的脚直接蹬地面上会伤到,她下脚可没容情。
回家后,他的脚面肿得老高,像塞了个馒头,到晚上才好些。
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至于说那痱子,这说明平安在暗中观察他吗?
可那不是痱子呀。
他只是……和她那样接近,根本控制不住心里火热,血往上涌。但因为黑脸习惯了,那红色只到达脖子,没透到脸上而已。
想到这儿,脑海里蓦然就出现了平安在浴房中的种种美景,忽然又有点后悔。
不该出声阻止她脱衣服的,如果真的看到她的全部,也许……她会下嫁给他。
那是他打从十岁起就在心里确定下的事。
但反过来想,又觉得并说不定。
两人都一起困在木桶里了,她的神情也只有片刻的慌乱,很快就镇定了。而且是那么坦然大方,竟完全让人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
他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她吗?
敢作敢为,果断,蛮不在乎,小小的狡猾,像混了狼和狐狸的血在体内。
就像她小时候对他说的话:死小孩,给本宫出来!多大点事啊,有什么好难过的呢?真是简单复杂化!本宫教你个乖,这世上啊,除死无大事!
那时候他还觉得挺有道理的,只觉得这位小公主特别豁达,心胸可比男子,至少比他强多了。可长大后才发现,世事哪有这么简单的?
除了死,她也是他的大事。
这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即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个不入流的局,可又忍不住担心她出点什么纰漏。如果这样犹豫不决的心绪用在战场上,他的坟头草都齐腰高了吧。
而今她大半夜的只是送点药给他,又是什么意思?
示好?玩笑?还是依着她的性子,就是随性而为来着?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摸着那两盒子伤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后就站起来,拖着伤脚走到墙边,打开那个暗格。
里面,除了那只古旧的女子妆奁盒子,还多出一块白色的棉布,上面绣着银色的兰草。
那是平安的肚兜。
他也不知道怎么落到他身上的,当时场面太混乱暧*昧,可能是两人在水中挣扎时,平安的肚兜脱落,而正巧他衣襟散开,所以被带出来的。
他们曾贴得那样近。
后来走出浴房时他就发现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把那肚兜直接塞进怀里,没吭声。
现在想想,他穆远的行为真是不君子,不磊落,居然轻浮孟流到把女子贴身的东西私藏起来……
可是,他从来也不是君子啊。
为了她,他哪怕做个天下间最大的恶人也可以!
再度伸出手指,摩挲着兰草那肆意又优雅伸展的枝条半晌,穆远合上暗格,扬声叫阿布。
阿布一溜烟跑进来,伸长脖子看桌子上那盒外伤药和香得奇怪的白色粉末。可惜还没有好好盯两眼,主上就吩咐了,“去宫里蹲着,随时把大长公主的动向和要求回报与我。”
唉,好吧!
阿布认命的走了,心想自己连晚饭还没吃,甩给穆远一个幽怨的眼神,可惜后者又去盯着两只药盒子,根本没看见……
就这样,皇宫内外平静无波的过去了半个月的时光。
东京城上下,都在为新皇登基大典做准备。虽然先帝大行不久,却也隐隐有了些喜气。
主持大典的除了礼仪院和礼部的大佬,还有四位重臣:中书门下平章政事叶良臣,枢府的枢密使穆定之,三司中人称计相的杨明,三衙的都指挥史司刘家旭。
不出意外的话,这四位就是未来的顾命大臣。也是他们,掌控着大江国的中枢主脉,手握着最重的文权和武权。
也因为肩负重任,虽然只是礼仪事,走个皇位交接的过场,这老四位也是很忙碌的,间接造成了安北侯府的气氛紧绷。
这其中,倒是穆远最悠闲。
大典前后的安全保卫自然由三衙负责,可他是穆定之的儿子,就算是爵位高,还是先帝亲封,又是实际上马军司的头儿,为避嫌,也被刘都指挥使司排除在外。
然而穆耀,也就是花三郎尽管即没有官,也没有职,却因为深得后宫老的少的而且是有权势的一堆女人喜爱,反倒是经常神宣入宫,忙得脚不沾地。为大典的隆重庄严写诗作画就算了,还要打听百姓们万民期待的八卦,跟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的女人聊闲话。
穆定之本来很厌烦幼子只把精力放在没用的诗词歌赋以及脂粉堆里,但既然父子二人的共同目标是尚主,要把赵平安娶进安北侯府,所以倒是变成了支持的态度。
不过穆耀两眼盯的人可不是他爹,而是他哥。
他总觉得穆远最近颇不对劲儿,虽然还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面部的线条却柔和许多,吃饭的时候也总会多吃一碗。
可他这二哥是极度严格律己的人,不管是从起居时间上还是饮食用度上,都一丝一毫不会变动,如今变了,并且是积极变化,必定是心里有高兴的事。
能让他冷硬如山岩般的二哥高兴的,不用说,是平安。
甚至他某次假意路过羽林居,结果看到二哥在自己抹伤药。伤在脚上,似乎不是特别严重的样子,已经消了肿,可二哥唇角那点弧度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笑容?!
受伤受到高兴,谁伤的他就值得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