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了?”田氏挑挑眉,哼道。
赵平安平心静气,“若说她一点不爱,那是我昧着良心。毕竟是亲生骨肉,母子天性还是有的。但阎氏骨子里自私冷酷,若有利益当先,必能舍下十四哥儿。”
“直说吧,你要哀家怎么做?”田氏有点不没耐烦似的挥挥手。
其实,她就是想让某些话从赵平安嘴里说出来。将来万一有个什么,把责任一推,万事大吉,片叶不沾身。
田氏真是谨慎,想得也挺美。却没考虑一下,她是太皇太后,要做什么,要说什么,还用与人解释吗?还用瞻前顾后的吗?她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还需要怕阎氏那类货色?上位者当成她这样,也很让人无语了。看似精明,实则就像小家小户里计较的农妇。
而赵平安是不在乎的。
某电视剧说得好,做大事者哪个不是誉满天下,谤满天下,听拉拉咕叫还不种庄稼了?
阎氏根本不被她看在眼里,她也不介意旁人怎么说她,对得起良心就行了。若非她是出宫的设府公主,在权限上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她根本就不会来这里与田氏废话。
以她快刀斩乱麻,不愿意耐心一个个解开死结的脾气来说,早自己处理了这事。
“您把阎氏的位份提一提吧。”赵平安直接点题,“她要的就是自己过得舒服,配得上她自己以为的所谓身份而已。有了这些好处,她再舍不得小十四,估计也忍了。”
肯定还得抱着小十四哭天抹泪,明明自己即占了大便宜,还得弄出一幅别人逼迫她,她为了孩子无可奈何的妥协的模样来。
可是,孩子会长大的,长分辨是非的。
特别是十四,前世他不敢说是旷世名君,却也是个心里很明白的人。
“既然你说了,就这么办吧。”田氏道。
赵平安甜甜一笑,但眼神闪亮,看在田氏眼里,觉得她有点可怕,“孃孃,您老也别这么说。什么叫我说的就办?这话孙女可接不住。合着这宫里是我掌着权柄吗?如果您真不想插手这些俗事,一心吃斋念佛,养生长寿,倒不如把事情挑明了,奏明皇上,把您送到西京的别宫去享福。我皇兄走的时候,我刚打那边儿回来,听说春天时那边的牡丹开得真好,甲天下呢。”
不想担责任就别掌权,凡事都是相对的,不能只惦记贼吃肉,不知道贼挨打。她赵平安想做个有礼貌、有上下的人,但是却不会一直容忍的。
田氏闻言就窒住,没想到赵平安会突然怼她,刺她,一时回不上话。
她就是好日子过太多,已经不知道盐从哪里咸,醋从哪里酸了。
赵平安说完,就施了个礼,转身走出慈寿宫。她走出很远,田氏才缓过神来似的,气愤地道,“她这是威胁我吗?”
旁边的嬷嬷不敢说话,心里却道:可不就是威胁!
可是,您老人家敢反抗吗?命都掐在人家手里,富贵荣华说不定也要断送,还摆什么老佛爷的谱呀。看来,她们得活泛活泛,别从一棵老树上吊死吧。
且不管田氏像老王八撞桥墩,暗憋暗气,日子如水般流过了。
就在除夕前夕,小十四的症状终于有所缓解,身子也向好处发展。因为给九哥儿种了从现代来的高品质疫苗,这小子熬过观察期,现在活蹦乱跳的。既然不用上朝,又没叶贵妃那个惯会带歪孩子的东西管着,自然就表现了下兄弟爱,每天都宝文阁来探望小十四。开始还绷着劲儿,到底是孩子,很快就玩嗨,好像从前欺压弟弟的坏事从没做过一样。
阎氏激动得双眼发亮,以为就要时来运转,见到赵平安时连脊背也挺直了几分,就差摆嫂子的谱了。
赵平安怎么可能搭理她?只是没事到慈寿宫门前晃了晃,表示了下存在感,田氏就捏着鼻子装慈爱,说要把小十四接到自己宫里照顾。
阎氏自然哭天抢地,“坚贞不屈”,不过田氏派来的嬷嬷冷冷的扔下几句话道,“太皇太后的意思,婕妤照顾平王殿下不周,这才造成这次大凶险。论起来,还得好好说道说道。况且宝文阁人手又少,不利于平王殿下的恢复。太皇太后就先把平王殿下接过去,好好将养身子。若大好了,家和万事兴,她老人家也不想追究过去的事,不会把婕妤你怎么样的。到头来,儿子还是你的儿子,但婕妤还是不是婕妤,要看平王殿下身子怎么样了。”
意思很明显:没治你照顾皇嗣不周的罪就是大恩典了,少在这儿叽叽歪歪。如果小十四的身子大好,那太皇太后就睁一眼闭一眼,不计较了。可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或者留个后遗症什么的,她是不是回去当杂役宫女可说不准。
阎氏虽然自诩秀才女儿,书香门弟,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她独占其二。但其实,她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被先帝临幸后总算转了运,生了十四哥儿才有点好日子过,算得上吃香喝辣。所以,她绝舍不得丢掉这一切,当场就不吭声了。只哭得期期艾艾,想让十四哥儿看到她的委屈。可惜十四哥儿病中虚弱,又被人房间阻隔,没听见阎氏号丧似的哭泣。
最重要的是,他打从生下来就孤单,亲娘又是个不倒不正的主儿,孤单寂寞坏了。这阵子却正和亲亲九哥要好,从不也相信到格外依恋……小孩子嘛,正热乎着。因此被慈寿宫的嬷嬷几句哄好了,高高兴兴挥手告别,打算等身子好了再回来宝文阁看望他娘。
“这孩子,真是可怜坏了。”赵平安这个旁观者,叹道。
好在,这桩心事快速的了了。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田氏把从她这里受的气,原封不动又甩在阎氏身上,她怎么感觉有点大快人心呢,哈哈。
第192章 她不找我?
“在慈寿宫,总不至缺衣少穿了。”跟赵平安进宫的绯儿也同情地道,“就是看太皇太后那样子,也不会对十四哥儿有多亲近就是的。”
“她惜命,怕被传染,好在她又要好名声,所以十四哥儿必定在偏殿被供着。她再装个病什么的,不让孩子上前就是了。”赵平安耸耸肩,“这对于十四哥儿来说就够了,只等过了年,其他的安排由我来做。”
感觉经历了重生,很多事看得更清楚了。她前世还没觉得后宫有如此之多的奇葩,今世却明明白白的,倒似通透了一般。
这样,也好。
奇葩总比阴险强,蠢人一箩筐,也比斗得腥风血雨强。叶芳质这个毒瘤一除,后宫就能相对安定了。她的目标在天下,可不想困在这个破地方勾心斗角。
这时候她忽然有点了解皇兄的意思了:祖宗留下的摊子太烂,就连后宫事,他都无法做主,由着大臣们左右他娶谁,他得让谁生儿子。既然如此,他干脆示弱,全找了蠢货。那样乱斗也有限,将来有机会收拾,动作也会麻利容易。
“回去吧,准备过新年。”赵平安望了望天空。
随着新年临近,干冷了很久的天气变得湿润阴沉起来。此时,天空灰灰的,让她仿佛能看见皇兄那双大大的单凤眼似的。
然而她并看不见,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宫外走云。
这是皇兄故去后的第一个年,也是九哥儿登基第一年,不用再避讳,要正式改年号了。
这代表着新旧的交替,再也不能回头看,只能往前。这时候虽然按礼法,年节不能大操大办,况且是在目前封了城,全城人还都在愁云惨雾的状态下,但赵平安仍然想热闹一点。
人,有时候活的就是精气神。
对她来说,她在心中为皇兄设了一座永远的墓碑,然后在世上,与他微笑告别。
人总是会死的,说不定生命其实就像一场浩大的大迁徙,只是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所以不过早几十年,晚几十年的样子,到时候殊途同归,终究有见面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