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工作相对轻松,主要就是坐在办公桌跟前打电话,整理资料,好几次她都想替白律师冲杯咖啡,可是她刚一站起来,就被他一个眼神给吓得又坐了回去,他端着杯子出门,还不忘讽刺她:“你还是省省吧,别让人以为我在虐待你。”
“……”苏瑶干笑一声,心里默念,领导说什么都对,领导高兴就好。
虽然苏瑶和白律师相处起来并不能打心眼里放松,但是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默办公的时候,气氛却是格外的和谐融洽,因此,不知不觉就天黑了,她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白律师,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吧,我找我朋友来接我!”
让白律师车接车送,这样的大礼她可受不起,而且她觉得把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放在路边这样的事他都做的出来,那么现在让她一个人回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果然,白律师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我说过要送你了吗?”
“……”不送就好,不送就好。
两人还在纠结送不送的问题,白律师的电话就响了,他挂了电话后,冲她勾勾嘴角:“正好,别回了,又有案子了,走吧!”
“……”
两人驱车到了局里,刚进了门,孟凯文就迎了上来,这次发现的是两桩命案,死者是两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死法和昨天发现的小女孩一样,诡异却透着某种刻意为之,好在这次的现场保存完整,尸体情况也比昨天好很多,局里的人已经过去了,先去保护现场。
白笙安对于这样的消息并不觉得惊诧,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比这惨绝人寰的案子数不胜数,与其长吁短叹或义愤填膺,倒不如安心地好好寻找线索,好让逝者安息。
反倒是一旁的苏瑶被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的脸色惨白,半晌不知作何反应,昨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又不可避免的在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她身体的温度一点点的流失,除了昨晚上没有走出的心理阴影外,今天又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心疼,死者都是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子,光是这样的信息,就让人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白笙安简单问了几句就转身要走,走出去几步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现在可是随身跟着一个累赘,他回头看着苏瑶的方向,冷声道:“快走,还磨蹭什么!”
“哦,好!”苏瑶脑子里混沌一片,心神不宁,内心里极其抗拒去现场,可是白律师脸色不好看,她也不敢在这关键时刻拖了他的后腿,因此,虽然胆怯,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他上了车。
因为两个小男孩的尸体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现的,但案发现场却不是同一个地方,所以白笙安选择了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现场去做勘察。
车子上路,车厢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低气压,苏瑶手脚冰凉,心跳杂乱,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开口,但扫到白律师冷硬的侧脸,还是忍了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眼看着就快到案发现场,苏瑶越来越着急,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昨天晚上的噩梦让她苦不堪言,今天如果再看了,怕是很久都难以走出这个阴影了,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白律师,这次……我能不能……”
“不去现场?”白笙安面无表情的接了她的话,不辨喜怒,苏瑶感觉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下去了一半,声音也小了很多,她支支吾吾道:“我去了也是添乱。”她总不好意思说,我是真的太害怕了,不敢去。白律师不是那种能容忍得了这种矫情的人,哪怕她是真的有了阴影,让他知道了,也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既然不去现场,你来干什么,倒不如在这里下车回家待着好了,你以为当我的助理就仅仅是整理整理资料,联系联系一下当事人就完了?这样的事随便去大街上捡一个人就干得了,并且比你干得好的多。”
我之所以愿意让你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是因为你与众不同,是因为你不可替代,我喜欢在这种压抑的没有头绪的时刻有你陪着我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轻松自在,这就是你的职责所在,所以,不要妄图找任何借口离开。
后面的话白笙安实在懒得同她解释,他最厌烦的就是这种事情,他喜欢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解决问题,至于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并不擅长处理,好在苏瑶的性子很合他的心意,她不是个多话多事的人,大多数时候能准确的理解到他的意思,这次也一样,只是脸色不太好,透着惊慌失措。
到了案发现场,苏瑶在衣摆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哆哆嗦嗦的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等着下车,车子里一片静默,过了半晌,依旧没什么动静,她疑惑的回头,正好撞进白律师的视线里,他逆着光,整张脸掩在黑暗之中,冷硬的轮廓被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漆黑矍铄,眼底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神色一闪而过,见她回头,他若无其事的转身,声音没有多大的波动:“你就在车里待着,我尽快回来!”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开门下车,苏瑶紧紧攥着的一颗心终于松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虚脱的靠在椅背上,等她回过神,白律师已经大步离开,很快的融进夜色里了。
她一个人坐在车里,只有车里的一盏昏黄的灯朦朦胧胧的罩在她头顶,孤身一人置身黑暗里,那种恐惧感又从心底一点点钻出来,慢慢占据了她整颗心,她蜷缩在座椅里,胆战心惊的左右环顾,现在才醒悟过来,不去案发现场而单独留在车里,似乎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就在她如坐针毡,战战兢兢的蜷缩在车座里,暗自懊恼目前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时,驾驶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她还沉浸在恐惧中不可自拔,不受控的惊叫出声,上车的年轻警官笑眯眯的摆摆手:“别害怕别害怕,自己人!”
“你好!你……”上来干嘛?有事?这是白律师的车,不是警车,你坐错了!苏瑶权衡了一下,觉得哪种问法都不太礼貌,索性什么也没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哦,我过来坐坐,你该干嘛干嘛,不用理我。”其实年轻警官也觉得莫名其妙,去案发现场的路上正好碰上了行色匆匆的白先生,他正诚惶诚恐的准备打招呼,哪知就被白先生点名了,白先生就说了一句话,“去我车里坐着,什么也别说。”
他是来配合现场调查的,主要负责采证,为什么要去白先生车里坐着?而且,车里是不是还有别人?这人是谁,为什么得他去陪着,陪着就陪着吧,为什么还不能说?
他疑窦丛生,并且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不解,白先生刚转身,看到他直勾勾的眼神后,没有说话,只是勾勾嘴角,眼神往他身后一扫,云淡风轻的说了句:“走啊!”
他没敢吱声,点了点头,只能乖乖从命。
上了车之后,等看到车上这个一脸见了鬼似的女孩子的时候,他才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选择明哲保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毕竟对方是白先生,可不是个能随便八卦的人。
这边厢苏瑶和这个年轻警官莫名其妙的在车里坐着,而另一边的白笙安已经到达了现场,这次的尸体保存的相对完整,这里也是第一现场,所以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大干一场。
白笙安戴好手套蹲在尸体旁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尸体的情况,死者的死法以及身上的伤口和昨天晚上那个小女孩的一模一样,背上画有小翅膀,尸检结果也是完全一致,通常情况来说,杀人动机无非几种,情杀,仇杀,谋财或者没有明确目的,仅仅是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就目前这个情况来说,如果是前三种,那完全没有必要进行手法如此一致的虐杀,所以很有可能是最后一种,只是为了满足凶手变态的心理而进行的谋杀。
但这仅仅是猜测,很多线索还没有浮出水面,目前而言,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简单的尸体解剖已经结束,白笙安换了副手套进行更细致的取证,尸体喉间的水泥钉已经装进密封袋,白笙安拿镊子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发现从气管里流出的液体极其异常,是一种接近黑紫色的浓稠液体,虽然死后血液停止循环,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色泽却是完全不同的,白笙安皱皱眉,招呼一旁采证的警员:“把伤口处的组织和分泌物进行采样化验。”
除了喉间伤口处的异常外,其余地方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白笙安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任何线索后,结束了现场勘探,吩咐一旁的孟凯文道:“留一组人处理这里的案子,你和我去另一个案发现场。”
白笙安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通常情况下,他总是选择最简单省力的方式处理事情,不会浪费一点精力和时间在同一件事上反复纠缠,唯一能让他不厌其烦,专心致志投入的事情大概就是命案了,只有在这件事上他会抛开他所有的原则,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谨认真,一丝不苟,谨慎到不允许有任何纰漏出现。
因此,既然他这么说了,孟凯文自然是全力配合,两人相携着走到白笙安的车旁,孟凯文扫了一眼已经贴着窗户睡着的苏瑶,又看了一眼边上一脸茫然,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还是一脸义不容辞的警员,心里的念头翻了几翻,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看着白先生那张冷漠的脸,又觉得自己想的太离谱。
白笙安几步过去,把那小警员拉下了车,甩给他一句:“回去吧,没你什么事了。”就抬腿上车,小警员茫然又无辜,冲着孟凯文求救,无声的指了指自己又偷偷指了指白先生,之后耸了耸肩,希望孟凯文能对自己这次莫名其妙的出勤给予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孟凯文接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可是白先生就在前面坐着,且不说他压根没明白什么意思,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当着这尊大佛的面造次,因此,只是敷衍的摆了摆手:“赶紧走吧,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要去下一个点了。”
那小警员眼底都快含泪了,梗着脖子不走,孟凯文火了,一拍椅背,冲他吼道:“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你……”
话没说完,前面突然扫过来一道冰冷的视线,瞬间把他的火浇灭了,白笙安回头冷眼看着他,眼神冲副驾驶的苏瑶扫了扫,之后冲他比划了一个把嘴拉上的动作,孟凯文干笑两声,紧紧抿着嘴,绷着脸冲那小警员挥了挥手,小警员见白先生黑了脸,也不敢纠缠了,赶紧麻溜的跑了。
车子上路,车厢里一片沉寂,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孟凯文坐的笔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因为他不确定如果吵醒了苏瑶,白先生划拉嘴的动作会不会直接比划在脖子上。
很快车就到了另一个案发现场,而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寒意悄无声息的渗透进夜色里,临下车前,白笙安扫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苏瑶,眼神有一瞬间的停滞,就这么一刹那,孟凯文已经敏锐的把握住了机会。
“哥,把我的衣服给苏瑶盖上吧,夜里头凉,可别让小姑娘跟着我们出来,完了还带一身病回去。”说完,他脱下外套递过去,还在暗自得意,他早就知道白先生的别扭性子,心里可能是想关心苏瑶,可是面上不敢表现出来,所以才犹豫不决,虽然他觉得白先生也能通了人之常情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但就白先生刚才的眼神来看,他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就在他一边感叹白先生也终于和正常人一样有了感情,一边窃喜自己立了大功的时候,白笙安已经曲起手指狠狠地在苏瑶脑门上敲了几下,苏瑶一个激灵,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里的茫然,隐约觉得脸颊旁有阵微风扫过,她还没清醒过来,就被白律师吼得忙不迭的下了车。
而独自留在车上的孟凯文把自己的外套从脸上扒拉下来,愣怔的看着窗外的两人,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世事变化,沧海桑田,白先生永远都不会有正常人的感情的!所以用探究寻常人心理的方法探究白先生,他绝对是冷风喝多了。
三人错落有致的在小道上走着,冷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虽然不至于刺骨,但还是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孟凯文看着他们三人成列的架势,实在是想不明白,要么白先生先走,他护着苏瑶,要么他俩先走,让苏瑶在车里坐着,这一个领头,一个殿后,把这个傻狍子护在中间算怎么回事!
三人以奇怪的队列形式到了案发现场,苏瑶内心排斥,远远地躲在树后,白笙安回头看了她一眼,孟凯文接收到这个信号,上前搀她的胳膊:“躲这么远能看着什么!”白先生让你来,可不是让你来躲猫猫的,体现你的价值到了,还不冲到前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