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保得了吩咐不许人入贵妃所在的内院,自是尽忠职守,搬了只凳子坐在院门处守着,很是有几份忠奴模样。
自刘成、姜丽山死后,庞保这个半路出家的阉人倒成了贵妃身边受用的人,虽说因为表弟张差的事贵妃险些就要打死他,但好在这案子已经结案,刑部那边没能把他庞保挖出来,所以庞公公还是很庆幸自己能保住小命的。
就是后怕难免的,而且麻烦的是那个东厂的李永贞公公竟然让他庞保充当马堂公公身边的眼线。
说起马公公,庞保是挺感激的。当年要不是马公公帮忙,他哪里能净身入宫,又哪里能混到今日这般地位。
从感情上讲庞保是不愿意替李永贞窥探马公公的事,可奈何人家拿住他的把柄,他若不肯,恐怕转头一个欲图谋杀太子的罪名就得扣到他头上了。
因而,庞保只能答应。
见着贵妃娘娘抱着小皇子来到院中,庞保忙站了起来。
贵妃扫了他一眼没理会,后面的魏公公却朝他笑笑,摆手示意不要在近前。庞保自是领会,赶紧躬身去了前院。
贵妃将儿子放下,微哼一声:“要不是你求情,我早就打死他了。”
“留着吧,兴许还有用。”
公公笑了笑,拉着潓儿哄着他学走路。
紫丫头不曾走远,一直在院子里摆弄才布置的花草。不过,她的样子可是心不在焉的,先前时不时的眼睛朝贵妃屋瞄,又时不时的抬头看那快要落山的夕阳,好像恨不得天色马上黑下来才好。
更羞人的是,蹲在地上时,紫丫头甚至有意无意的夹紧自己的腿,真不知想的什么。
见着贵妃娘娘出来,一脸的红光,紫丫头当时就下意识朝娘娘下面瞄了眼,尔后又朝魏公公看了看,之后面色一红就低头走了。
“怎么走了啊?”
魏公公纳闷,他还准备和郑尚宫说说话呢。
贵妃白了公公一眼:“是不是我没喂饱你?”
“怎么会呢,”公公呵呵一笑。
贵妃哪里真生公公气,心里也好笑着,想到先前说的事,便问了句:“你刚才说方从哲什么?”
说到正事,魏公公便提醒贵妃方从哲这人耳根子软,立场不坚定,极易受人蛊惑,所以万一将来有事他赶不回京中,贵妃就得多长一个心眼,千万不要被方从哲给哄骗了。
这不是小人之心,而是前车之鉴。
公公前世移宫案发生时,虽说主力是杨涟和左光斗这帮东林党人,但领头的可是方从哲这个阁臣。
且在郑贵妃立后这件事上,方从哲也是耍了滑头,虽不是像东林党的礼部侍郎孙如游那样直接顶回,也是使出拖字决,不愿意奉旨办事。
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方从哲当时给泰昌使出一个看起来是两全的方案,他提出将郑贵妃册封皇后的圣旨秘藏于内阁,暂时秘而不宣。
理由是“事出创闻,例无可据。行之于今日,不无越礼;命之于先帝,疑于失言。臣自奉命之始,尊藏阁中,不必外传。庶朝廷无逾制之嫌,臣下无显悖之迹”。
这话放在后世就是典型的官方忽悠,方从哲先说晋封之事没有先例,很难办到,接着又说受命于先帝,也只好拟旨照办。但为了不违祖制,只有暂存内阁不外发,等到朝堂稳定再册封。
这一番忽悠硬是让郑贵妃无话可说,结果就是游戏结束。
魏公公刚才跟贵妃说过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眼下他和浙党就东南开海之事合作的很愉快,在京察对付东林党这一块上也是相互捧场,但这些不代表方从哲乃至整个浙党就会帮着他魏公公捧郑贵妃做皇后。
事情是多角度的,在不同的时间段表现出来的方式也是不同的,代表的利益也是不同。
从根本上讲,在郑贵妃立后这件事上,不管是东林,还是三党,都是魏公公的对立面。
因此,便是要在合作之中互相警惕,万不能一头载进去把人家当成心肝一样信任。
魏公公又说了很多,都是朝堂上的事,目的自是希望贵妃能够更加清楚了解朝堂的动向。
公公嘱咐过李永贞,他走后李永贞便要定期见贵妃娘娘,将京中和朝堂上的动向及时通报贵妃,避免没有情报来源的贵妃判断失误,从而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临走时,贵妃很是舍不得,待听说魏公公会在西山陪她几日后才放他离去。
晚间的时候,真正是月黑风高。
轻车熟路的魏公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避过了黑旗箭队番子的耳目,轻而易举的爬过了院墙,落地时些许抽筋,想来是白日运动过于激烈的缘故。
稍作调整,确认能够战斗之后,魏公公摸到了紫丫头的房间外,轻轻叩了叩:“姑姑可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