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见女儿目光游移,吞吞吐吐的说不清一句囫囵话,原本见着女儿就一直强忍着的泪水顿时又有了决堤的迹象,“贞娘,快、快告诉阿娘,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
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忐忑会引来这么大误会的秦臻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露马脚了,急急忙忙安抚秦母七上八下的心,“阿……阿娘,没这回事,相公对我挺好,千依百顺的,我连齐家的族谱都上了,就排在相公旁边,是齐家大伯主持的仪式。”
“这么快就上谱了?”听女儿这么一说,秦母顿时喜出望外,眼泪也顾不上流了,“场面是不是很盛大,一定来了很多人吧?”
“确实来了很多人,还送了我不少礼物呢。”秦臻故意笑得一脸甜蜜的强调,“真的是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这就好,这就好……”秦母高兴的直擦眼角,“原先我还担心他们会嫌弃你的出身,不让你上谱呢!”成亲那天,秦母虽然在女儿面前表现的是信心十足,但心里却担忧的厉害。她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嫁过去的理由让人诟病,这几天她就没少做女儿被齐家二少赶回来或贬妻为妾的噩梦,如今听女儿说她已经上了齐家的家谱,一颗提吊的老高的心立时就落回了肚子里。
秦臻看秦母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面上不由自主的就带出了几分不以为然。
——在齐家生活的这几天,已经足够秦臻了解,她那位好心肠的婆母,是多么的希望她早日上齐家的谱了。要知道,也只有上了谱,她才是名正言顺的齐家二夫人,也只有这样,齐修远才会彻底的被她儿子踩在脚下,再也不能依靠强大的妻族翻身。
秦母见状,大怒,揪着女儿的耳朵就拧转了一圈,“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知不知道上夫家族谱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这可是你公婆的恩典,你必须时刻抱持着感恩的心理,好好的孝顺他们。”秦母苦口婆心的劝女儿。
秦臻被秦母揪耳朵揪得告饶不迭,连忙举双手双脚发誓,绝不会对公婆有任何不敬,一定会把他们放神坛上好好供着,顶礼膜拜。
秦母被她搞怪的模样弄的哭笑不得,“你这嫁人才几天,怎么就油嘴滑舌成这样了。”嘴上是这么说,手上的劲儿却是松了,还百般怜爱地揉了揉女儿被她拧巴地充血的耳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母这样一说,顿时把秦臻背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她怎么就这么掉以轻心呢,居然真把秦母当自己的妈妈一样嬉笑打闹了。
所幸,秦母也就是这么一说,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好女婿精心拾掇的回门礼单上来了。
这边母女俩个在和乐融融的说着私房话,那边翁婿俩个也相处的非常不错,秦父更是因为女婿的孝心而动容不已。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三四个锦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太贵重了,真的是太贵重了,”秦父强忍着不舍,将目光从锦盒上移开,“修远啊,这些东西我不能收,它们太珍贵了!”
“岳父大人,它们正是我特意根据您的体质为您寻访过来的,是最适合您晋升的灵物,还请您看在女婿一片孝心的份上,就收下来吧。”齐修远恭敬的站起身冲着自己的岳父深深作揖。
齐修远对他的岳父是真感激,要知道上辈子他死后,贞娘母子无人帮扶过得十分艰难,是秦父秦母时不时的在接济他的妻儿,后来贞娘的噩耗传来,秦父更是不顾自己橙阶的实力(齐家送来的那颗破障丹并没有让秦父突破橙阶巅峰壁障的桎梏)跑去齐府要给女儿讨一个公道,结果却被害怕真相暴露的管家使了阴招,骗进一间偏房,活活打死!秦母也因为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女儿生生哭瞎了眼睛!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惦记着自己苦命的外孙,壮着胆子,倾家荡产的把齐府一大家子告上了府衙!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齐家老祖的注意,在齐修远祖父的做主下,管家被打杀,齐修远的儿子也被护犊心切的秦母带走抚养!
只可惜,好景不长,知道和齐修远一脉梁子结大的齐修远嫡母并不打算就这样眼看着秦母把她的便宜孙子养大找他们报仇,在她的幕后主使下,秦母在给外孙子买点心的途中,被惊马踩踏而死,齐修远年仅六岁的儿子也落到了她的手中任她搓圆捏扁。
如果不是秦母早料到了她那位好亲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她们祖孙俩个,早早留了后招,很可能齐修远的儿子这一辈子都被人蒙在鼓里,傻乎乎的被他的好祖母好大伯利用到死!
想到那些黑暗的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的悲惨过去,齐修远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坚定,望向秦父的眼神也被充满着恳求的味道。
“这……”紧赶慢赶地将好女婿搀扶起来的秦父看着眼前这一大堆珍贵灵物左右为难。
“岳父大人,我和贞娘还指望着您能够给我们撑腰呢,只有您强大了,我们这些庇佑在您羽翼下的晚辈们才能够扬眉吐气,过得幸福安谧不是吗?”齐修远这话说得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浑然忘了他的修为早比秦父高出好几个台阶的事实真相。
齐修远这番出自于肺腑的话直说的秦父热血沸腾,他神情郑重的注视着自己的女婿,拍着胸脯保证道:“修远,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和贞娘失望的。”如果有了这么多的灵物和破障丹他还没办法迈入黄阶,那么他也没必要在枉费光阴下去了。
齐修远和秦臻一直被秦父秦母强留着用了晚饭才从秦宅出来,不仅如此,在他们的马车行到了巷子口,都要拐弯了,秦父秦母两个还依依不舍的站在夕阳的余晖下,不停的朝着他们挥手再挥手。
一直从马车窗里看着这一幕的秦臻忍不住湿了眼眶。
☆、第8章 过继
从秦家回来的第二天,齐修远就拎着秦臻精心准备的礼物去大伯家的院落拜访了。齐家大伯也是有心,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了。齐修远承他大伯的情,嘴上没说却默默记在了心底。
“领事楼的那些人都捧高踩低的厉害,我不过去你很可能镇不住他们,”齐家大伯领着齐修远边往领事楼的方向走边向自己的大侄子解释,“这些天我想你也考虑的差不多了,是准备留在本家听用,还是去外面见见世面呢?”
齐修远微笑朝齐家大伯拱手,“还请大伯指点小侄一条明路,小侄感激不尽。”
齐家大伯闻听此言顿时整个人都乐不可支,“在大伯面前你还耍这样的滑头,看你这表情恐怕是早就心中有底了吧?”
齐修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连声恭维道:“小侄这点道行自然是瞒不过大伯的火眼金睛。”
“既然知道你还卖什么关子,还不给大伯说说看你的打算,大伯也正好能帮你把把关。”齐家大伯的语气里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齐修远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坦坦荡荡的就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了,“我想外放任职。”
“外放任职?好好好,男子汉就应该去外面闯一闯,没有丝毫进取心的窝在家里像什么样子?要知道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跑啊,”齐家大伯很满意齐修远的选择,他喜出望外地拍了拍自家侄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修远啊,你这个选择没有选错,大伯非常赞同,刚才你向我征求意见的时候我就想劝你去外面闯闯了,本家是好,背靠大树也确实好乘凉,可要是哪一天大树倒了呢?人还是要靠自己立起来啊,要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呀。”齐家大伯说到后来声音里不禁带出了几分唏嘘之色。
齐修远神情庄重的再次长揖谢过了自家大伯的金玉良言。
“进去吧,且看大伯今日为你张目。”齐家大伯一马当先走上了领事楼的台阶。
齐家大伯作为齐老爷子最看中的长子,哪怕身体孱弱无法修炼,也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宗祠的主持身份在齐家得出了一席之地,如今只是想为齐修远讨要一个好一点的领地自然是轻而易举。等他们出来,清波县下的灵水镇已经成为了齐修远的地盘——往后脱离了齐氏嫡脉降入齐氏分支的齐修远夫妇就将在那儿扎根发芽,繁衍生息。
“灵水镇虽然名声不显但渔业发达,土地肥沃,供应你的修炼已经绰绰有余,再加上那个地方也没什么灵物可言,自然无人与你争抢。修远啊,这一去,大伯不指望你鹏程万里,闯出多大成就,只盼着你平平安安,不再仰人鼻息,快快活活的过活。”就算齐修远不说,齐家大伯又怎会不知这个侄子肩上担负着多大的压力和委屈。作为家主庶子的他,注定了只能靠混吃等死来维系自己的生命——否则他那位好心肠的弟妹绝不可能放任他活下去甚至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
早在重生回来就选定了灵水镇做领地的齐修远见大伯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自己,生怕自己因为脑子一热闯出什么祸事来,心中自然暖洋洋的。
他面带微笑的对自己的大伯说:“大伯,您别担心我,对于今天的分配,我真的没什么不甘愿的,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自然不会去奢望那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而且,”齐修远压低嗓门,“我确实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渴望,我也相信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养活妻儿。等我在灵水镇站稳了脚跟,我就请大伯去做客,到时候大伯可千万别因为地方偏僻,没什么好东西而拒绝前往啊。”
齐修远的这番话听得齐家大伯动容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会想得这样开,要知道齐修远并不是寻常庶子,他是齐家家主的儿子啊,别说一个镇,就是一两个县城他也受之无愧啊!
“修远,你心胸之开阔大伯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啊!”齐家大伯这次是真的服了。
齐修远见自家大伯一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心中陡然一咯噔,意识到凡事过犹不及的他脸上登时就活灵活现的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大伯您这样说也太看得起我了,什么心胸开阔,不过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罢了。“说到这里,齐修远的脸上也适时的流露出几分寥落和悲凉来,”如果可以的话,您以为我愿意选那样一个对修炼没有任何助益的地方?我虽然天赋尚可,但没有提高进阶率的丹药和灵物,恐怕也只能这样蹉跎下去,直到沦为平庸。大伯,不是我说丧气话,在领取那枚灵水镇印的时候,我已经预感到自己倾尽灵水镇资源求购丹药灵物进阶的场景了。”
齐修远这话说得异常心酸,齐家大伯听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本来就是个慈和的性格,膝下又没有儿女,如今见自己欣赏的孩子因为出身的缘故被人打压,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与此同时,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也毫无征兆的滋生出来,也许……也许他可以……齐家大伯被自己心中所描绘的蓝图彻底蛊惑住了。
齐修远看着大伯瞬间红了的眼眶,心中很是错愕,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刻意说给某些人听的话会引来自家大伯这样剧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