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道:“我还不知道你,打不过的全部拉过来做朋友,这样才能心理平衡,小韩多好啊,整天栾兄栾兄的叫你,把你都叫出优越感了。”
中年男人责怪道:“萱娘,怎么说话呢,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顿了顿,解释道,“你们别听她胡说,没这回事,小韩的确打不过我,他自己承认的。”
女子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围坐在火堆旁的听故事的朋友中有一个粗声粗气的发问:“栾先生,除了东方晓,”顿了顿,“和您之外,小韩还有打不过的人吗?”
栾先生开心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除了东方晓和他师父,”顿了顿,“当然,还有我之外,他应该没有打不过的人,如果真有,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他自己。”
火堆旁的另外一个朋友问:“他为什么要打自己?”
栾先生笑道:“因为他闲得慌呗。
火堆旁的听故事的那堆朋友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似的。
练月想韩厥打不过自己,所以最后死了,他要是打得过自己,或许就不会死了。如果他没死的话,不知道现在又是个什么光景?她正想着,忽又听到那位栾先生道:“月色正好,凉风习习,后面的那位朋友不打算出来与我们痛饮一番?”
练月愣了一下,知道他早就察觉了,于是道:“在下就是路过,见此处有火光,故而驻足一听,希望没有打搅诸位。”
栾顿有些惊讶:“没想到是位姑娘。”
练月道:“夜色已深,在下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他日再见。”
萱娘缓慢的站起来,侧耳倾听影壁那侧的动静:“既要再见,不知姑娘可否愿留下姓名,以待他日相逢?”
练月人已跃出高墙,声音却刚传过来:“相逢何必曾相识,多谢两位盛情,后会有期。”
萱娘走到影壁后,果然已经没人了,栾顿也起身走了过去,影壁在地上投出黑漆漆的影子,他俩就站在阴影里。
栾顿不解问:“怎么了?”
萱娘纳罕道:“我怎么听着声音有点像小卫的那个月娘?”
栾顿一听,立刻纵身越到高墙上,前后左右四处查探一番,这会儿人早已没影了,只好又回来了,道:“走了。”
萱娘想了想,又放弃了:“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否则她既然到这里了,为什么不出来与我们相见?”
栾顿道:“小卫不是说她跌下断崖,生死不明吗?我想应该不是她,如果她还活着,第一时间应该去找小卫,而不是来找我们,对不对?”
萱娘叹了口气:“小卫的情路也太坎坷了些,前一个那样,这一个又这样。”
栾顿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围坐在影壁另一侧的乞丐和流浪汉正在热热闹闹的吃肉喝酒,旁边的草丛里有夏虫嘶鸣,今晚的月色和星光也正好。
萱娘道:“希望小卫能快点找到她,然后带着她来这里,跟我们吃肉喝酒。”
栾顿默了一下,道:“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五十四章
练月从卫安侯府出来之后, 一路往客栈走, 边走边想,这个栾顿其实说得对, 天下不止韩厥一个剑客,可她为什么独独把韩厥从里边挑了出来,还不是因为当时他正年轻, 又意气风发, 长得好?虽然她没见过他,可所有的说书人说起他时,都不会省略他长得好看这件事, 说他是剑客圈里顶漂亮的人物,否则她为什么不挑东方晓?还不是因为东方晓已经老了,当她爹都绰绰有余。
而且,练月就此还推论出, 她对叶湛有好感,多半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当然不能否认他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么一想, 练月发现自己真是浅薄,看人竟然先看长相, 其次才看性情。不过这能怪她吗,萧珩长的好看, 她日日看着他,难免把胃口看大了,所谓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她也不想,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哇。
她又想,如今天阙城也来了,卫安侯府也进去看了,就差找一副韩厥的画像,知道他到底长啥样,就功德圆满了。
知道韩厥到底长什么样之后,她就能分清他跟叶湛了。
刚才不应该走那么快的,那个栾顿和萱娘应是韩厥的朋友吧。在韩厥死了这么多年之后,还念着他,在他的院子里,招呼那些乞丐和流浪汉朋友,他们是最有可能有韩厥画像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察觉到那边有人朝她走过来时,她忽然紧张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躲开了。
她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厚着脸皮去求一求画像呢?如果他们问的话,她该怎么回答呢?说是韩厥的仰慕者?
她一会儿一个主意,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吧,还是回去吧,她想,可能就这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而且栾顿和萱娘看上去很好客,应该不会拒绝她。但万一他们拒绝了她,那该怎么办?不要紧不要紧,拒绝就拒绝,反正以后也不见了。
只是不能空手去,得带点礼什么的。
她从身上摸出一点碎银子,决定打点酒过去。
不是什么好酒,说实话好酒她也打不起,不过想来他们应该不介意,介意的话,就不会与乞丐和流浪汉在废宅中秉烛夜谈了。她想,韩厥的朋友倒都挺平易近人,不知道那个不活在传说里的韩厥到底什么样,是不是也像他的朋友们这样随和?
她到那座废弃的宅院时,火堆已经熄灭了,刚才讲故事的中年男人和萱娘已经走了,只有乞丐和流浪汉们意犹未尽,似乎还在聊今天的收成。
夜色深了,流浪汉们看不清,以为她是哪位难兄难妹,就没搭理。练月将小酒坛搁在影壁边上,走了。
到天阙城的次日,练月送牡丹姐和她的小总管去高意泰布庄,到了布庄之后,牡丹姐让练月不用跟着了,因为她知道练月此行身负重任,让她该干嘛就干嘛去。练月谢了她体恤之情,然后出了布庄,替姑娘们采购胭脂水粉去了。
这一跑就跑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
姑娘们要的东西虽不多,但特别细,什么粉蝶坊的胭脂,却云轩的唇脂,秋长阁的螺黛......诸如此类,还有沈九那几本书,叶荻的橘饼以及杨龙杨虎的酒......
的确是个苦差事,练月提着东西回客栈时,正好撞见牡丹姐和小总管下楼来吃饭,牡丹姐看她脸色灰败,嘴唇发白,一脸的心疼,直叫小可怜。
练月跟她们打了招呼后,回到房间,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下,提起桌上的水壶,对着就是一阵猛灌,喝饱之后,她瘫在床上,歇了会儿,然后下楼去吃饭。
牡丹姐这边已经完事了,问她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练月点了点头。牡丹姐说,那明天一早启程回安陵,练月点头说好。
吃过饭后,练月洗了个热水澡,解了一点乏,看天色还亮着,就又溜达去了永陵巷。
她到永陵巷时,天已经暗下去了,但仍然闷热,一丝凉风都没有,她在那座废宅的门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