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世子家养臣 山人道闲 2927 字 20小时前

然而,探头的只是一个士兵,焦急抱拳道:“将军,鲜卑人夜袭北山,正率军朝大营赶来!”

李琛微微闭了闭眼,将散乱的意识镇定下来,抬手把肩甲扣紧,大步向外走去,先将部署吩咐下去,顿了顿,又道:“你派人去潼关看看,务必要亲自见到监军本人。”

二月十九,叶知昀的死讯传回长安,这个消息对朝堂百官而言,无异于听到潼关已破。

匈奴大军的铁蹄已再无人可挡,达奚列当晚与将领们喝酒共庆,天一亮,兵马倾巢而出,浩浩荡荡地涌向潼关。

第61章

号角鼓声、穿戴着重甲的脚步声, 踏过山野里数之不尽的枯骨残骸,巍峨的关城隐见一角,沈清栾一夹马腹追上前面的达奚列, 对方见了他, 指着远方道:“马上就能拿下潼关了,西进长安东去洛阳, 不久之后,中原九州大半都将是我们的, 这些汉人都会变成奴隶, 就连他们皇帝也会对匈奴卑躬屈膝。”

沈清栾笑道:“是, 在您威严的震慑下,潼关的残兵败将已经开始弃城而逃了。”

自叶知昀死后,晋兵士气大溃和逃散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 达奚列闻言仰头大笑,吩咐士兵们加快行军速度。

沈清栾没有再跟上去,他停在原地,望着对方背影的眼神渐冷, 分明是在说“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潼关果然如他所说,匈奴大军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城门在攻打下坍塌, 城中所剩无几的守兵们更是溃败不起,见了敌军四散奔逃。

远处一座小山坡上,眺望着这一幕的司灵道:“咱们城里还剩下多少粮草?我记得东西差不多都耗尽了吧?”

何晟尧扯着嗓子道:“你才来几天?谁跟你咱们?”

司灵不服气了,“还能按天数算吗?你也不看看这几个月里我打了多少仗, 天天到处溜这些匈奴狗,还要回洛阳看看西戎战况,两头顾,跑得马都累死了一匹,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别争了。”程嘉垣道,“城里的确没什么东西了,弹尽粮绝,不过,自从沈清栾烧了匈奴的粮草,他们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司灵从背后箭篓里抽出一支长箭,对着燃烧的火折子道:“你记不记得,以后在书院那会儿,祭酒教过我们,前朝反贼拥兵起义,力夺南岛,本以为十拿十稳,却就此止步,这一场海战以少敌多,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火焰从箭尖上腾腾燃烧而起,他唤道:“知昀?”

数人向两边退开,后面赫然站在本该战死的叶知昀,寒风卷过地上的芒草,带起一片沙沙声,他转过身,看向司灵道:“还是你来吧。”

“我不行,能拖延到今天多亏了你,还是你来。”

叶知昀从他手里接过弓箭,对方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以少胜多,靠得是出其不意,譬如……”他拉弓搭箭,对准远处的关城,已经有匈奴兵涌了进去,旗帜在半空中招展,“——火油。”

随着嗖地一声,燃烧的箭矢飞射而出,划出一道弧度,瞬间折断了旗杆,倒塌而下的旌旗飞扬而起,遮天蔽日,坠地的那一刻,火焰飞快地四处流窜。

“轰——!”

大军进城不久后,墙角过道上堆满了干草,浓浓的火油味弥漫,匈奴兵闻到味道的那刻,烈焰腾烧而起,一边惊叫,一边后退,可后面涌进来的士兵们太多,一时之间都堵在城里,达奚列意识到中计了,连忙下令撤退,然而,太晚了。

叶知昀的身后,数万潼关守军从蛰伏中起身,应声而动,万千火箭离弦,连成一片连绵的火海,将白昼映照成末日般的黄昏,如同陨石雨撕裂着天幕降下!

关城脚下的匈奴兵慌乱地躲开流矢,那流矢落地便点燃了泼在地上的火油,顺着地面蔓延到脚下,不过数息就裹挟了士兵的全身,淹没了惨叫声。

前朝海上一役,便是将火油发射出去烧毁敌船,时隔数年,此地重现。

到处都是熊熊燃烧了的火焰,达奚列眼见无数士兵被火海吞噬,发疯了似地吼道:“撤!快撤!别堵在这!”

后方山道,沈清栾策马掠过拥挤的大军,竭力嘶喊道:“将军遇伏!命令我们快进城支援!快去救将军!”

他听见后面的动静,注意到传令兵飞速冲了出来,看起来似乎要宣布撤退,沈清栾咬着牙,提着剑朝对方冲去。

然而在此之前,他的耳边骤然擦过一支箭羽,把那传令兵射了个对穿。

沈清栾扭过头,后方的婉合已经收起长弓,牵起缰绳隐没入人群。

关城中烈焰已经冲天而起,将一切焚烧殆尽,涌动的高温模糊四周的景象,前面的人出不来,后面的人往里挤,数十万兵马混乱成一团。

直到箭篓里箭矢已经用光,叶知昀剑指敌军,喝道:“——杀!”

“杀!”身后万千将士嘶吼着响应,潼关守兵从左右两边山岭杀出,围住后面的匈奴兵,这一战再不留余地,每个人都彻底地豁出命去。

两方士兵厮杀在一起,大火的破坏力让无法匈奴列阵,晋兵轰轰烈烈地一拥而上,占据上风,叶知昀在尸山血海中挥剑奋战,周围刀光剑影不断,焦土中血液横流。

天际风云涌动,片刻之后,阴云逐渐密布,一声雷鸣撕裂长空、震动山野。

叶知昀仰起头,视线在四下转了一圈,仿佛置身风暴的正中心。

司灵焦灼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知昀,你看这天色!”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下雨浇灭了火焰,合围之势断开,那么他诈死布置的计划将会前功尽弃。

叶知昀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划过,从河北到渭水一退再退,所见生灵涂炭,昔日盛世繁华被战乱撕扯得粉碎,今日一战,若不能一举拿下匈奴,下次将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时机。

他尽了人事,可眼前最大的劫难,是天意。

叶知昀环顾战场,仿佛一念之间的决定就能够影响整个天下苍生,是顺应天意到此为止?还是将匈奴大军一网打尽?

又是一波突围的匈奴兵立盾持矛冲杀而来,瞬间将他和数百晋兵淹没,敌军仿佛杀之不尽,他挥剑的手臂无比沉重,耳边灌满了嘶吼和惨叫,分不清身上究竟受了多少伤,到最后根本站不起身。

叶知昀的胸膛泛着撕裂般的剧痛,血液从牙齿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他脸上,旁边掠过的一匹马将他撞倒在地,前仆后继的敌人随之践踏而来!

怎么办……

与此同时的江北,大晋十万大军在鲜卑人的反复冲击之下,守住阵地,利用迂回攻势将鲜卑军打得全面溃败,两方皆是损失惨重,从北山到大营最后的屏障,烽火连天,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不少敌兵在抵抗。

从大局上来看,占据上风的应该是晋军,可指挥晋军的主将却被围困在城池的废墟里。

无数鲜卑骑兵扬着一阵黄沙,团团将晋兵围在中间,里面所剩无几的士卒狼狈至极,脚下血液汇聚成河,李琛的甲胄满是刀痕,头盔不知滚到了哪里,脏兮兮的头发披散,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他以剑支地,撑住身体,破碎的披风飘扬在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