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太子殿下!”一杯酒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楚颜早在听见那声音的时候便进入戒备状态,缓缓勾起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卫陌!”

巧儿守在林外,杏花疏影里,那二人一立一坐的僵持着。

靖安听到轮椅停下来的声音,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来。他脸上没有不耐,安静的像是她以前偷看他睡着时的样子,眉眼舒展。

“谢谦之,你到底想做什么!一次又一次,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还想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哄吗?”心快要跳出来了一样,可是她的脸色却始终苍白。

谢谦之只是望着她,仿佛很久没有好好打量她一样,出口的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靖安,我还记得你当时应下婚约的样子,无忧无惧。”

“我对那桩婚事本是厌恶至极的,可看你笑的时候,竟还是生出几分欢喜。”

“还有意思吗?谢谦之!我知道我当初有多蠢,不用你说,也不用你现在施舍那几分欢喜。”靖安垂眼,陡然打断了他的话。

“靖安,你真不知道吗,我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说。”他定定的望着她,然后滑动轮椅,一步步向她逼近。

“说什么,呵,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是谢谦之啊!”

是啊,你是谢谦之啊,你怎么可以喜欢上靖安,你怎么可以会做像今天这么蠢的事情,蠢到连她都知道,最后被非议,被折辱的一定是他自己。

他沉默着,仰视着她,这样的目光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因为那双腿,他只会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平视,或者是她蹲下。

“是想靠近,是因为我想靠近你了。”像是猜到了她内心的疑惑,他笑着给出了答案。

她沉默,好像丧失了话语的能力,唯有沉默。

“靖安,对不起,没保护好那个无忧无惧的你,没能为你遮风挡雨。”

靖安侧过头,不想再看那双眼睛,忍了很久,眼圈都有些发热,眼泪静悄悄的掉下来。

“你曾经是我丈夫啊,是我的依靠你知道吗,谢谦之。”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是哽咽出这样一句话。

“靖安,原来那么蠢的事我也会做出来啊。”他没头没脑的苦笑了声,最后只是望着她无奈而认真的说一句。

“靖安,我心悦于你。现在,刀在你手里了。”他挑眉轻笑,像是浑不在意。

☆、第四十七章

谢谦之的眼眸里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无奈与温柔,如若是在上一世,哪怕就这样被他看一眼,她或许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可惜这终归不是上一世了,她也不再是那个不解世事的少女了。

靖安冷冷扬唇,抹去脸上的泪痕,动作迟缓却坚定,整理好自己的仪态,才缓缓回头。

她以从未有过的角度,俯视着这张无比熟悉的容颜。眼中满是沧桑疲倦,却再不见一丝动容,宛如洞悉了一切:“谢谦之,纵然刀在我手,你会任我宰割吗?纵然刀在我手,也未必是伤人而是伤己,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这样警告我。”

“不要把你的爱当做筹码,因为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为任何事情牵绊脚步。你只是笃定了我不会伤你而已。我固然不是你的对手,可还没愚蠢到连这一点都看不清。”

女子的眼神清亮,谢谦之却久远的沉默了下去,靖安比自己想象的要活得透彻的多。

“是,我无法承诺你心里想的事情,也不会更改自己要走的每一步路。”他脸色坦荡,眼神坚定,只是声音里莫名的多了些歉意,手指有些躁动的轻敲着扶手。

靖安长出一口气,手在身侧一直是紧攥成拳的状态,她从来都不是多么聪敏的人,她只是很了解,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这个人而已,她只是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愿去看而已,她只是怕戳到他的痛处而选择视若无睹。

“我知道,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相信,谢谦之确实不是个东西,但也不是可以轻易能把心仪说出口的人。至少在那八年里,我一次都没听到过,所以我更觉得悲哀。”靖安扯开嘴角笑了笑,望着谢谦之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恶意的悲悯。

那是他最厌恶的眼神,谢谦之本能的挺直了脊梁,他尚不习惯这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却也还是安静的听她说下去。有些憋在心里的事情他们或许只有在彼此面前才能倾吐干净。

“谢谦之,我一直在想,当初你若有一点点在意我,结果是不是就没有那么惨烈。后来我想明白了,不会,别说一点点在意,便当真是爱上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当初,你说你和王婉两情相悦,可你眼睁睁的看着王婉嫁给了阿颜,你说王婉是被逼的,可事实呢。我不明白,承认了又能怎么样了,世道如此又不是人的罪过。就算她王婉另择良木,我靖安也从来没有因为我爱着的人是个残废,是个庶子而觉得这有多丢人。”

谢谦之发觉自己竟支离破碎的组不出一句话,心头堵的慌。岂止,当初满城风雨,她是矛头所指,张扬的恨不得将爱慕昭告天下一般。

“后来我问你,公子你心中是否已有心仪之人,你是怎么答我的?你和王婉被我撞见时,你又是怎么跟我说的。”靖安声音平和,竟听不出多少怨恨,只是疲倦非常。

“所以谢谦之,即便有无数的力量在推着你走向这条路,但所有的决定都是你自己做的。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你只是更爱你自己,只爱你自己而已。”

“那又如何?”终于,在这样犀利的言辞下,谢谦之褪去了温和的面具,他放松脊背靠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注视着她,温润的湛蓝竟穿出恣意疏狂的感觉,笑问一声,无论谢谦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终究是爱上靖安了,不是吗?否则,她怎么会有机会在这里咄咄逼人。

靖安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即便大殿里的场景重演无数遍,即便你知道我最后会一死了之,你也还是会站在王婉那边,无关乎你有多爱她,也无关乎你有多恨我,利益而已。”

说完最后四个字,靖安慢慢俯下身来,一字一顿的说:“你说这有多悲哀。”

她正视的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了所谓的“痛苦”的情绪,靖安突兀的笑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人,如果知道,那条路是两个人一起走的!不是你说,我就必须欢天喜地的接受,心甘情愿的跟随的!”

她两手撑在轮椅上,在他耳边细语,姿态亲密。可她直视他的双眼,却如同冬日山顶化不开的寒冰,一句句刺骨生寒。

“还有!谢谦之,你不用担心,我永远都不会向你求助了。就在大殿里被王婉生生从阿颜尸体前架出去的时候,我发誓这样的羞辱不会有第二次,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再向你求助了!你尽管放心。”

“靖安!”那种不可掌控的感觉在心中无尽的蔓延着,最终蔓延成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笃定了靖安的固执与情深,也掌控着她内心的懦弱与逃避。她前生唯一一次绝烈,与其说是恨,不如是负罪感,无法向他报复又无法面对楚颜的负罪感,他笃定了靖安还爱着他。

“靖安!”见她起身,他近乎失态的去抓她放在轮椅两侧上的手。

“刺啦!”布帛裂开的声音干脆清爽。

像是没了知觉一般,谢谦之愣愣的看着还染着鲜血的匕首,刀刃锋利,鲜血温热,血光中倒映出他狰狞的面孔。

他弯弯嘴角,眼神危险,冷笑出声:“你竟带了匕首!”

靖安歪歪头,亦是一笑:“既是见你,我怎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