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尹峰陪着女婿席陌凌在膳厅用饭,豁哥儿也已经八岁,自然是跟两人一桌。而江氏则在自己的内阁里摆了一桌,唤洛清兰和洛清鸢同吃。洛老太太喜清净,一个人用了点儿饭菜便早早歇息了。
豁哥儿吃饱了,便被嬷嬷带着到了后院,只剩两个大男人对酌。
洛尹峰对跟前这女婿十分满意,席陌凌乃是忠勇侯府二房家的小公子,忠勇侯当年在狩猎场里救驾有功,先皇特意准了席家世袭爵位。席陌凌的父亲是侯府嫡次子,虽然没能袭了爵位,却胜在他年轻有为,当年考了个榜眼,如今也任了个从三品的御史中丞,而席陌凌本人也是出息了得,在今年的会试中考了前三,三月初的殿试上又博得皇上亲睐,得了个探花。兰姐儿能嫁入这样的门第中那便是她的福气,这一桩婚事不知道让族中多少人红了眼,洛尹峰觉得自己极有面子。
小酌了几杯,洛尹峰脸已微红,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好女婿,这陈年桂花酒味道如何?若不是你今个儿来,我平日里可舍不得拿出来喝的。”
席陌凌有些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听他问话,勉强扯了个笑出来,带动着狭长的眉目微微上扬,整个人看起来俊朗清秀,却又多了几分读书人所没有的劲气,只闻他声如鼓钟,带给人一种浑厚安定之感。“劳岳父割爱,陌凌甚为感激,这陈年桂花酒味道浓冽,入口舒爽且后劲儿极大,实乃上佳酒酿。以后若有机会,陌凌定当陪岳父再痛饮几十杯。”
洛尹峰越瞧他便越是喜欢,又加上酒劲上来,便开了话闸子,仰头饮进一杯酒,道:“我本想的是,兰儿和鸢儿这两丫头只要能在未来夫家生活舒心,哪怕低嫁也好,如今却未料得兰儿竟能嫁给陌凌你这样年轻有为的良人,这实乃兰儿的福气啊。”说着,不由感叹一声,“我年纪大了,再过几天又要西下,回京都一事怕是会遥遥无期,兰儿那孩子我就放心地交给你,只愿你们以后能举案齐眉,万事同进共退。”
只顾喝酒笑赞的洛尹峰并未发现席陌凌眼中掠过的一丝讥诮和那藏在漆黑眼瞳里的杂质。
“岳父放心,陌凌定会与兰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略一勾唇,回道。
“好女婿,以后有你照顾兰姐儿,我也能放心了。”洛尹峰大笑几声。
席陌凌微抬眸,幽黑的眸闪烁两下,将手中的酒杯放定在桌上,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般,淡笑问道:“说到兰儿,她除了常常提到岳父岳母二老外,还说起我那小舅子和小姨子,小舅子方才也是见了的,小小年纪便有了该有的风度,只怕以后也是大有作为,只这小姨子我却没见过面,兰儿在我面前时常说道,害我不禁有些好奇了。小婿还听说,我这小姨子长得跟兰儿七分相似,不知是否属实?”
洛尹峰见他一副疑惑好奇的模样,笑呵呵地摆摆手,“传言不可信,不可信,说到相似也只有三分而已,你不知道我那小女鸢儿与兰儿的性子完全相反,兰儿贵在娴静,鸢儿却胜在灵动,只是你岳母说这泼皮性子日后不好觅佳婿,昨年才专门找了个出宫不久的老嬷嬷,教这丫头一些该有的规矩,现如今,鸢儿这丫头也端庄稳重了不少,哈哈……”
席陌凌听着听着,嘴角也跟着轻轻弯起一个弧度,眼中多了一抹亮色,然后轻轻吐了一句,“其实,性子泼皮一些也好,指不定有的人就喜欢这样的呢。”
洛尹峰没有听清他的低喃,兀自一拍脑门,窘然一笑,“瞧我跟你说的些什么,果真是酒后胡言了。”
两人又天南地北地扯了一番,席陌凌才起身告辞,“今日叨扰岳父许久,陌凌也该回去了。”
洛尹峰望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有些惋惜道:“是该回去了,我让高嬷嬷去内阁叫兰儿出来。”
“岳父,不若高嬷嬷领路,我想亲自去找兰儿,顺道跟岳母也说些贴心话,好叫她也放心。”席陌凌忙道,见洛尹峰微微皱眉,又立马道:“都是一家人了,哪里需要这么多避讳,想来岳母也是有事跟陌凌说的。”
听了这话,洛尹峰眉头舒展开来,“瞧我这老头子,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反倒不如你这晚辈明事理。”言语中颇有些自嘲。
席陌凌知道他对此次被贬到西阳一事有些怨词,当即也没多说,只微作一揖,跟着那高嬷嬷去了后院内阁。
江氏几人早就用毕膳食,这会儿子,三人正有搭没搭地闲聊着,江氏许久没见洛清兰,加上过几天又要迁去西阳,话头自然就多。
“兰儿啊,娘跟你说的这些话可都要好好记着,以后举家搬到西阳,娘也难见你一面,趁着这会有空,该说的都要与你说清楚,省得你日后受苦。”
洛清兰嗯了声,脸泛红。
“太太,您再多说一句的话,大姐的头怕都要埋到膝盖里去了。”洛清鸢咯咯笑道。
“你这坏丫头,就知道打趣我,再过两年你也是要嫁人的。”洛清兰抬头瞪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