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正在打坐练功的宋辞忽觉心神一动,起身来到客厅正中的供桌面前,抽出了香炉中断成两截的本命香。
有本命香引路,宋辞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发生连环车祸的十字路口,在一堆扭曲变形的废铁前面找到了那个恍然呆怔的模糊身影。
“景宣?”
宋辞一叫,尚不知自己已然身死的男人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便被来人拿在手中的鼻烟壶收入其中。
早年间宋辞也曾与小青学习过御鬼之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收走生魂,她立刻驱车离开此地,以免与前来办事的鬼差碰上。
鼻烟壶上的图案是海棠春\色,景宣走在里面就像做了一场回味无穷的绮梦,但在乍然清醒后他却渐渐意识到了让人寒彻心扉的可怕现实。
宋辞点燃一炷香,借此稳住对方飘忽不定的魂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出事的吗?”
景宣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是现在的模样了。”
“这是鬼遮眼,顾名思义有人故意叫小鬼去取你的命。”
宋辞一边吃着热辣的油豆腐粉丝汤,一边没什么同情心的问道:“最近有没有得罪人?”
景宣的眼神茫然极了,“公司是有几家竞争对手,可是大家都是正当生意人,一时输赢很平常的,谁会去做这种害人的事?”
况且他执掌家业已有十年,如果真的要下黑手又岂会等到今天。
“很难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辞放下碗又去拿新出炉的馅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许你无意间知道了人家不愿意叫别人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落到今天的下场。”
食物的香气刺激的景宣心中更为酸涩,往常那些唾手可得的人间俗物,从此只能与他无缘了。
“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一个显形的鬼魂都会停留在离世那刻的模样,除非机缘巧合成了气候,这才能肆意转变形态。
可想而知如今的景宣绝非生前那位俊秀优雅的翩翩公子,若是换个人见到奇形怪状的鬼物还在那凝眉苦思、叫那张本就不堪入目的扭曲面孔变得更加古怪,只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宋辞也不催他,独自跑到沙发上看起了特别喜欢播放伦理片的午夜剧场。
“淑珍,你就答应我吧!”
“不行,如果爸爸知道,一定不会饶了我们的!”
“我们小心一点就不会出事了,大哥死了那么久,难道你真要替他守一辈子?!”
画面中欲拒还迎的女人让景宣心中一震,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一个星期前无意中撞破的一桩丑事。
“不会的,不会的……”
景宣抱着变形的脑袋喃喃道:“我们是一母同胞啊,一定不会是他们……”
似乎是为了加强自己的信念,他接着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齐氏珠宝做的!最近公司推出的复古首饰抢走了齐氏好几个大客户,齐家祖辈又在港岛住了几十年,那里的人最喜欢搞邪门歪道,一定是他们想要弄死我挤垮公司!!”
“齐氏珠宝?”
宋辞照旧盯着毫无新意的剧情,连头也没回,“齐家人做没做过亏心事我不敢打包票,但这次下手的绝不是他们。”
因为早在景家的珠宝首饰面世之前,那位经常和老周一起过来的齐老爷子、即齐氏掌舵人的父亲,已经花大价钱从百年老店买走了一批首饰图样,只是碍于做工复杂需得精雕细琢才晚了景家一步。
除非齐家人鬼上身,否则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不是齐家,难道真的是小浩和娇娇?”
景宣如今也不知道该去相信谁,“大约在两个月以前,我意外地发现二弟和小妹突然变得特别要好,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尤其是最喜欢追逐时尚潮流的小妹,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迷上了珠宝设计,还画出了许多史料中不曾记载的漂亮首饰。爸妈见她喜欢这一行又有天赋,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交到小妹手上,就连平常不务正业的二弟也主动请缨过去帮忙……”
有一天加班到午夜,他忽然就像鬼迷心窍了一样想要去看看妹妹新画的图稿。
谁料一推开虚掩的办公室大门,当场就撞见二弟和小妹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
小妹只是哭,二弟却说两个人是喝醉了才变得意乱情迷不能自已,绝不是有意而为。
景宣又惊又怒,却不敢把这天大的丑事告诉心脏不好的父亲,只能听信二弟的话帮他们掩下此事假作不知。
暗中监视了几天,他见二弟果然守信不再去工作室,而是重新和那些酒肉朋友混在一起,始终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然后,我就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将心中的存疑和盘托出,景宣便一言不发地蹲在香炉面前,用那只黏在眉骨上的独目盯着缥缈烟火出神。
“算啦,不是鬼都是鬼了,还想那么多没用的干嘛!”
宋辞放下遥控器,“既然有缘碰上我也不介意收留一个可怜鬼,不过你要有心里准备,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鬼差上门把你带去枉死城落案。”
“大师,求你帮帮我!”
景宣盯着有道高人不放,哀求道:“即便是死,我也要做个明白鬼!”
“真是麻烦!”
打开鼻烟壶的壶塞,升级为冒牌大师的宋辞招了招手,“你的魂力太弱经不住阳气,还是回到宝瓶里修养吧。我会尽力帮你找出真凶,届时是到地府投胎还是留下报仇,由你自行抉择。”
景宣道了声谢,如同先前那样吸入了小小的瓶口中。
宋辞也不怕这个困在阵中的小鬼作怪,把鼻烟壶往供桌上一放便回房休息了。
医院里,闻讯赶来的各路媒体和难掩悲色的受害者家属挤作一团,都想要跟造成连环车祸的始作俑者讨个说法。
此时,得知长子意外身亡的景重云受不住刺激躺进了急救病房,他的妻子戚雪又是个从来不过问公司业务的居家阔太,心疼儿子的眼泪还不及流下又得转头操心昏迷不醒的丈夫,早已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哪里还应付得来围在外面闹事的人,只得连夜把律师喊来帮忙动之以理晓之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