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2 / 2)

饭后,逐流起身收拾碗筷,却被一只手拦住:“我来吧。洗碗不做饭,做饭不洗碗,都忘了?”

他愣怔片刻,看见哥哥包容的笑意,眼泪簌簌落下:“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哥,你有许多朋友。你与他们关系亲厚,肝胆相照。我却不一样……”

逐流抬眼,一字一顿说道:“我只有你。”

“傻,我们是家人啊。”程千仞将少年抱进怀里擦眼泪,叹气道:“哥不会不管你,当年送你走,害得你心里没有安全感,才学了这些手段,我知道小流是好孩子。别哭,男子汉大丈夫……”

程千仞吃饭的时候想,朝歌阙行事沉稳,但什么都瞒着他;逐流做事看似任性无理,却总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朝歌阙是真黑,逐流是假软,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即使逐流再三强调,程千仞也很难将他们分开看。这更像一个人有两件衣服,平时穿黑衣,偶然换上白衣,就说穿黑衣的不是自己?哪有这种说法?

是我弟弟后来受刺激性情大变?还是我回忆中的错觉,误以为他懂事乖巧,其实从不了解他,他本来就是这样?

程千仞曾经以为自己养孩子挺成功,顾雪绛来家里吃饭,都会问他如何才能教出逐流这样的小孩。

现在旧事难追,一摊烂账,他决定还是自己背这个锅。

程千仞:“以前我时常想象,你长大之后的样子。”

到了南央,日子安定下来,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想你怎么求学,毕业了做什么谋生,娶什么样的姑娘,生什么样的孩子。”他自嘲一笑,“你天资不凡,注定展翅高飞,我虽然不舍得,也得放手。那时候我人穷没本事,就是这样想的。”

“我只想你好好长大。”

逐流不哭了,把头埋进程千仞怀里。

这是我哥哥。哥哥太好了。

他觉得自己拥有一件绝世珍宝,想向全世界炫耀,又怕别人觊觎,恨不得藏起来。

气氛正好,两人一起收拾碗筷,洒扫庭院,配合默契,家庭和睦,仿佛回到过去好时光。

直到夜幕降临,星河初照。程千仞将青瓷花瓶拿进屋里,放在书案一角,看着那枝山桃。

逐流以为他想到了傅克己,随口引开话题:“今年春天来得迟些,往年这时候,花都开了。为了杀魔王,耗费天地间生机……”

程千仞微怔,喃喃自语:

“向天借三日春光,你做到了,可你拿什么还。”

逐流心里后悔,闭口不言。唉,难受,不是傅克己就是朝歌阙。

却听那人问:“你觉得,魔王有没有复活的可能?”

“那又怎样。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逐流下意识答道。

须臾转为温柔笑意:“我说笑的,哥。我们歇息罢,明天誓师大会,你养好精神。”

程千仞神色微茫。

自从魔王死去的消息传开,除雪域外,大陆各地气氛狂热,人们开始狂欢。从修行界、到修行界以外的人世。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关后,因为天象未变,所有人都以为他突破失败了。

自己在朝歌阙的帮助下,尚且能欺天瞒地,魔王为什么不能?如果朝歌阙谋局千日,还是没有杀死魔王,又或者,魔王复活了呢?

人族对魔王的了解毕竟太少。

距离剑阁千里外,夜来风雨。林渡之拿着竹杖拨弄面前一丛篝火,小火堆烧的更旺了,灰烬与火星四下飘飞。

春雨潇潇,冷风刺骨。他打算在这座废弃小庙避一夜,明天雨停了再出发。

倏忽一道电光闪过,照亮彩漆斑驳的佛像。

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不远处角落有人起身,朝这边走来。林渡之以为对方来接火取暖,没有在意。

灰色长衫的书生在他对面坐下,隔着火堆,低声问:“林师兄?”

林渡之疑惑皱眉:“你是?”

灰衫书生笑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你。南山榜首,林师兄。”

林渡之点头致意,微微笑了笑。乱世漂泊,雨夜偶遇昔日同窗,也是难得缘分。

“师兄往哪里去?”

“往东。”

“听说师兄治病救人,广有善名,既然不求建功立业,何必犯险往东?”

林渡之放下竹杖:“可我真的要往东。”

灰衫书生告罪:“是我冒昧了。”

林渡之:“无妨。你为何郁结?可有病痛缠身?”

他见对方虽然礼貌笑着,依然难掩愁苦之态,不由多问一句。

书生连连摆手:“身体还算康健。心里有事想不通,人就不舒服。”

在南渊时,这位南山榜首少言寡语,显得高不可攀,如今再看,只觉得他淡然从容,有种使人内心平静的力量。

两人又寒暄几句,聊了些求学时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