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心里没来由涌上一阵烦恼,道:“你们觉得有何不妥。”
贾政看了看王夫人,贾赦没人看,咳了一声。
王夫人小心翼翼道:“庆阳伯府派婆子来送礼,送的也是后院女眷,这倒没什么,理应如此。若是送给前院爷们的,则是应该派小厮来送。”
贾政点头。
贾赦有点不以为然,方才贾母说的是不妥之处,被她这么一说,好像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王夫人小小的卖弄了一下,嘴角带笑,“问题就在于我们跟庆阳伯府素无交集。况且……这过年虽是送礼时,但是这时间上也不对。”
“今天是除夕,按说年前送礼的都是关系相近的亲戚。按照庆阳伯府跟咱们府上的关系,她们不该这个时候来。”
被王夫人这么一说,贾赦贾政两个也反应过来了。
年前他们收了什么东西?
皇帝赏的,属于国公的俸银。
门下几个农庄送来的东西。
几个姻亲送的年礼。
那庆阳伯府属于那一类呢?
贾赦贾政两个都撸着胡子,不说话了。
连带方才说这事儿不妥的贾母都没了生息。
“庆阳伯府是五殿下的外祖家。”贾赦道。
这话说出来,贾政撸着胡子笑了,王夫人虽半低着头,不过看她侧脸,嘴角也是微微翘起的。贾赦也不很傻,立即明白他俩这是故意的了。
贾赦心里冷笑一声,一点没掩饰,故意讲的直白,将贾母王夫人两个的心思点破。
“照我看,五殿下是看上元春了。不然他这个时候送礼干什么?”贾赦很是笃定道:“他让外祖母家里送礼到我们家,又将自己摆在晚辈里,这不是看上元春是什么。”
这话说出来,果不其然,贾政虽不住的推诿,说什么五殿下的婚事理应由陛下做主,可是连胡子都盖不住他翘起的嘴角了。
况且这推诿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一点真心都没有。
贾赦将贾母还有贾政两口子的反应看在心里,故意有多说了两句,又道:“不过……上回母亲也说了,元春做不得正妻啊。”
几人脸色一变。
贾赦急忙又补救了一句,道:“不过五殿下如此看重元春,就算不做正妻也够了。”
“王爷的侧妃,生了儿子也是能继承王位的。”贾母说的意味深长。
王夫人借着喝茶的功夫掩盖了自己的笑容,倒是贾政,又推辞了一句,“唉,五殿下来我们府上,看的可是黛玉,而且这次送礼,只有黛玉的份儿。”
“黛玉才多大一点。”贾赦拿上回贾母堵他的话来堵贾政了,“要我看,这不过是个托词罢了。你们想想,五殿下来我府上相看,怎么能直接说出元春来,再说我府上与他并无交集。”
“你们想想我府上,哪个最能跟五殿下有交集,还能不被怀疑的?除了妹夫还有哪个?”
想起自己的官位还有出仕的方式,贾政神色一黯。
贾赦喘了口气,越说越快,“明旨未下,他怎好走漏风声。五殿下借着妹夫的名号前来,不过是个借口,毕竟我府上无人与他相交。五殿下做事周全,既然当初用了妹夫的名号,自然不能将黛玉撇在一边了。前前后后这都上来三拨人了,照我看,五殿下这般郑重其事,怕是元春的位分比侧妃还要高!”
贾赦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比侧妃还高,比侧妃还高的就只有正妃!
若是元春能当了皇子正妃……
王夫人眼睛发出精光,稍稍掩盖一下道:“唉……元春进了坤宁宫,却没想被五皇子看上了。”
只是这话没人搭理了,贾母贾政两个,甚至王夫人都被贾赦这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话给惊了,他们各自看看,对视不停。
贾母发话,“先过年,过完年再看。今天晚上祭祖,可得好好给祖宗说道说道。”
除夕事忙,他们方才是借着午饭的功夫凑到了一起,时辰到了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几人出了荣禧堂,贾赦装作脚麻故意走在了最后一位,他回头看了看本该是他的荣禧堂,加快脚步追上了贾政。
“我得回去一趟。”贾赦道:“方才不小心蹭了灰,回去换件衣裳。”
贾政扫了一眼贾赦衣服上的污迹,丝毫没想到他是故意的,点点头道:“快去快回。”
两人一起从荣府前门出来,一起往东。贾赦回去自己院子换衣服,贾政则是继续向东,去到宁府的贾氏宗祠。
贾赦虽为长子,但是他住的地方,可不是贾府的正院,贾府的正院现在被他弟弟贾政住了。
那个号称人品端直,大有祖风的弟弟贾政。
人品端直能装傻了十好几年?一点都没推辞住了正院?
贾赦进了自家独门独院,开在宁荣街上的黑油大门,一进去就闻见一股马厩的臭味。
没办法,隔壁就是荣府的马厩,贾赦冲着荣府的方向唾了一口,“早晚我得告你个长幼不分!”
贾赦走过细长的夹道,穿过仪门,到了自己外书房,叫来一个小厮去取衣裳,他则躺在了里间的小床上。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贾赦越想越生气,站起来狠狠给桌子上来了一脚,只是人脚哪里顶的上桌子腿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