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奸细不查,京师大火不说,无家可归的百姓不管,反倒帮着疑犯说话,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昏君”,这是想干嘛?
正事不理,专门揪着末节不放,长没长脑袋?
幸好龙椅够重,以朱厚照的力气搬不起来。否则,必将有朝官血溅奉天殿,名留青史。
漩涡之中,文武群臣各怀心思,内阁三人轻易不做表态。本该处于风口浪尖的杨瓒,则向吏部告假,留在长安伯府调养。
吏部条子下来之后,杨瓒拖着病体,亲自料理杨土的丧事。因为天气渐热,尸身不能久放,无法立即归乡,只能安葬在城西,待告知杨土父母,再议迁坟之事。
养病时日,杨瓒未见得悠闲。
诏狱提审人犯,所得口供繁多,线索纷杂。杨瓒每日翻阅供词,所得却是不多。
京城起火点,锦衣卫已查明两处,一处是杨瓒家宅,另一处竟在寿宁侯府。杨瓒很是诧异,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最后只抓住一个。
这日,杨瓒翻过疑犯的供词,对顾卿道:“纵火之人九成都是弃子,主谋定不在京城。”
顾卿看着杨瓒,问道:“杨侍读可是发现了什么?”
杨瓒放下供词,捏了捏额角,道:“不过是以己度人。”
“以己度人?”
“若是下官行此险策,必会如此。”
顾卿不言,若有所思。
杨瓒继续道:“如要搜查京城内应,该查查最近有哪些朝官和家眷离京,路引都是开到哪里,若是去北边,具体是到哪个州府。”
“离京?”
“三月之内俱都应查。”杨瓒道,“再者,千户该请牟指挥使遣人至孝陵卫,拜会一下寿宁侯。”
闻言,顾卿挑眉,杨瓒勾起嘴角,手指擦过杯沿,笑容微凉。
第五十二章 杨侍读问话
弘治十八年八月丁未,泰陵大部竣工。
兵部查给赏文册及留守六十八卫小册,言孝陵卫勾军不足,请择一留守京卫充泰陵卫。
奏疏递上,天子亲敕,改忠义左卫为泰陵卫,另置泰陵陵户四十户,人丁百余,移往笔架山建屋耕种,世代护卫陵寝。
与此同时,有旨意传至茂陵,令寿宁侯同建昌侯即日迁往泰陵,不得延误。
“侯府长史以下皆充泰陵卫,改籍军户。”
圣旨念完,寿宁侯脸颊颤抖,双拳紧握,怒气难掩。建昌侯则是面若死灰,表情麻木,跪地谢恩,如同幽魂一般。
“两位侯爷,接旨吧。”
中官奉上圣旨,并未马上离开,而是侧过身,对身边的束铃低语几声。
束铃低头应诺,转身离开木屋。
很快,简陋的木屋外传来阵阵嚎哭,似欲撕心裂肺。
得知要充入泰陵卫,后裔子孙都在军籍,世世代代守在大山之中,两府属官家人再顾不得规矩体统,纷纷哭天喊地,大声嚎啕。
只是随张氏兄弟守陵,尚有脱身的希望。改为军户,经兵部造册,再无转圜余地。不少人经不住打击,竟哭得昏了过去。
“大胆!”
得束铃回报,中官大怒,尖利着嗓子,喝斥道:“天子隆恩,尔等不知感激,叩谢圣主,反跪地嚎啕,成何体统,想抗旨不成?!”
随中官喝斥,卫军长刀纷纷出鞘。
雪亮刀光闪烁,哭声为止一顿。
片刻后,多数人不敢再哭,认命的收拾包裹。唯有几个寿宁侯的“亲信”仍在哽咽,脸带怨色。
中官眯起眼,冷笑道:“真有想抗旨的?来人,给咱家绑起来!既不能感沐圣恩,为大行皇帝守陵,便和刑部的囚犯一起发到北边,和鞑子拼命也好,屯田服役也罢,都是为国尽忠!
话落,中官转过头,问道:“侯爷,咱家这般处置可妥当?”
“你、你欺人太甚!”
寿宁侯额头鼓起青筋,怒形于色。建昌侯没拉住,只能看着他站起身,猛冲向冷笑的中官,中途即被拦住。
建昌侯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世态炎凉,破鼓乱人捶。
兄长为何就是不明白?
“我是天子亲舅,太后亲弟,先皇亲封的侯爵!”被左右卫军拦住,寿宁侯兀自高叫,“你是什么东西,区区阉奴,三番两次在本侯面前放肆!”
“呦呵!”中官拢着袖子,听着寿宁侯叫骂,非但不怒,反而笑着弯腰,行礼道,“侯爷说的对,是奴婢失礼。”
这一弯腰,反倒让寿宁侯愣住了,下意识看向身后。
建昌侯没有睁眼,脸色更加惨白。
“来人呐。”
中官直起身,笑得愈发恭敬,道:“侯爷金贵,咱家带来的都是粗手,伺候得不周到。将侯府的下人叫来,安排着伺候两位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