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拿不定主意,奉天殿中陷入诡异的沉默。
朱厚照咳嗽一阵,又打起喷嚏。
身边伺候的中官递水送药,袖子里竟藏着油布包裹的糕点。
离得远,自然看不见。
内阁三位相公和英国公皆在御阶之下,很快发现到异状。虽看不见天子嘴边的点心渣,但中官递药的次数,貌似频繁了些?
天子带病上朝,勤政如此,当可大赞。
朝堂用药,亦无不可。但当着文武群臣,连吃五六块豆糕,是否有些说不过去?
心中带着怀疑,刘健几人目光灼灼。
天子不会是在装病吧?
被几位大佬盯着,朱厚照咳嗽得更加厉害。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众人大惊,阁臣和英国公顾不得怀疑,忙道:“陛下!快唤御医!”
朱厚照一边咳嗽,一边摆摆手,道:“朕无事,卿无需担忧,咳咳!”
张永当即上前,高声道:“退朝!”
两班文武齐身下拜,忧心天子龙体之余,难免有一丝庆幸,边情来得突然,不好应对。拖延几日,方可与同侪商议。
群臣行过金水桥,杨瓒落在队伍之后。
见到前方的王忠和拔升兵科给事中的严嵩,正要加快脚步,忽听身后有人唤他。
“杨侍读,且慢行一步。”
回过身,见是天子身边的中官,曾至长安伯府颁旨的丘聚,杨瓒颔首。
“丘公公。”
“杨侍读,陛下宣召,乾清宫觐见。”
此时觐见?
杨瓒皱眉。
“龙体未愈,陛下当休养才是。”
“咱家一个奴婢,不敢妄猜天子之意。”丘聚拢着衣袖,笑道,“杨侍读,随咱家来吧。”
杨瓒还能说什么?
只能折返。
实事求是,他也忧心朱厚照的病况。见上一面,应可放心。
丘聚面上带笑,嘴巴却严。一路之上,无论杨瓒怎么问,始终不漏一丝口风。
行至乾清宫,恰遇顾卿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三人迎面,杨瓒当先拱手。
“牟指挥,顾千户。”
牟斌回礼,表情凝重,显得心事重重。
“杨侍读有礼。”
顾卿侧身半步,目不斜视,赛雪欺霜,同“酒醉”之时判若两人。唯擦肩而过时,眼波流转,嘴角轻勾,笑痕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捕捉。直让杨瓒以为眼花,产生错觉。
杨瓒摇摇头,收敛心思。
人在宫中,当谨言慎行,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当下拉直官服,端正官帽,立在东暖阁前,静等中官通禀。
不到五息,暖阁门开启,谷大用迎上前来。
“杨侍读,陛下宣。”
再拉一下腰带,杨瓒迈步走进暖阁。没在御案前发现朱厚照,视线一扫,发现天子坐在台阶前,抱着一碟点心吃得正欢。
这是什么情况?
“杨先生来了?”
听到声响,朱厚照抬起头,一边腮帮鼓着,哪里有半点病容。
“臣拜见陛下。”
杨瓒牙疼。
十二万分确定,天子早已病愈。朝堂上的表现,绝对都是装的。
装什么不好,偏要装病!
对朱厚照的“熊”,杨探花有了更清醒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