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出了宫城,未去武学,正赶往南城。”
自豹房竣工,朱厚照三天两头跑出宫外,群臣轮番劝过几回,都没有效果。
次数多了,天子不烦,多数文武耳朵生茧。想办实事的官员也开始厌烦。
早朝之上,不谈国家大事,不言鞑子扰边,不议地动天灾,不说安抚百姓,赈济灾民,抓着天子出宫,谏了一次又一次,到底有完没完?
有效果还成,没有效果,还谏什么谏!
事情到了最后,朱厚照没发表意见,文武百官先各自对立,争执起来。
每日升殿,都能见到一场无比精彩的口水仗。
吵不过瘾,直接动手。
朝笏奏疏,凡能用上,都可为兵器。
朱厚照稳坐钓鱼台,咬着硬糖,吃着米糕,心情极是舒畅。
每日一场好戏,不看白不看。
乍一看,朝堂之上乱糟糟,天子无力管束,压不住文武,有昏庸之相。
事实上,少年天子鼓着腮帮,轻轻落下一子,就能搅乱整个棋局。
藩王府长史入京,一为禀报王府情况,助礼部宗人府续修玉牒。另外,多奉藩王命令,暗中刺探京城情报。
远在封地,自不比人在京城消息灵通。
打探数日,各府长史送出的情报大同小异。
“天子年轻好玩,无人可以管束;不识民生艰辛,耗巨资修建豹房,供己游乐。不好读书,专好莽夫骑射击,屡劝不改。”
“虽早、午朝不辍,于政事并无见地。仅凭一面之言,即罢黜朝官二十余人,引起众怒,君臣渐有水火之势。”
“群臣不服天子,内阁相公袖手旁观。”
“其顽劣之举,实不必赘述。”
可以想见,收到这样的消息,藩王会作何感想。
安于一隅者,多会摇摇头,叹息一声,弘治帝后继无人,仍歌舞取乐,醉生梦死。心怀大业者,例如安化王和宁王,不说拊掌大喜,也控制不住嘴角上翘。
好啊!
登上大位,仍不改玩性,不纳臣谏,不是混用还是什么?
这样的天子,如何能坐稳皇位,安抚万民!
王府长史的动作,锦衣卫和东厂皆一清二楚。
送信人出京之前,信中内容便已送到牟斌王岳案头。
看到密信所写,两人都觉可笑。
牟斌是厚道人,摇摇头,嗤笑两声便罢。
王岳没那么厚道,当着戴义等人,点着安化王府长史的密信,讥笑道:“愚人之见,何等可笑!”
简直是蠢得冒烟。
手下都是这样的蠢材,还敢觊觎天子江山,想着垂统万民?
做梦去吧!
不过,朝中的假象,长史的误会,倒方便锦衣卫东厂动作。
秘密遣人出京,潜入藩王封地,有针对性的搜集情报,凡心怀不轨,别有图谋,必会被查得清清楚楚。
物证在手,人证押入京城,事发之后,想抵赖都不成。
当日早朝,就天子三天两头出宫,往豹房游玩之事,奉天殿中又吵得热闹。
持反对意见之人,并非全无正心。
天子年少,性格不定,好武爱玩,有宠信奸宦之忧,于国于民,都将成为隐患。纵观历朝历代,稳重的未必是明主,爱玩到不理政事的,百分百都成昏君。
奏疏送入内阁,刘健谢迁生出同样的担忧,欲成谏言,却被李东阳拦住。
“天子不喜读书,然绝非顽劣。登位至今,除最初两月,无有懈怠朝政之时。此封奏疏所言,全无根基,多为揣测,实不必担忧。”
朱厚照是什么性格,李东阳摸透八分。
群臣吵得热闹,都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非真正下棋之人。
棋局走向,最终胜负,均操于天子之手。
碍于年龄,经验尚浅,手段稍显稚嫩。然观其行事,李东阳确信,不出五年,朱厚照对朝堂的掌控,绝对会超过弘治帝。
届时,文渊阁,奉天殿,都将大有不同。如要保存名声,留几分君恩,老臣必得主动让贤。
李东阳之言,将刘健谢迁彻底点醒。
天子已非太子,登基一载,行事如何,三人都看在眼中。
纵然是先帝托付的大臣,也不能事事插手,句句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