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的安乐王,看到如此愤怒的皇帝,只怕已经砰咚一声,重重把脑袋砸在御书房的厚厚地毯上,磕头求饶了。
但是现在的安乐王不一样了!
他的爱妃恢复健康了。
他们的小家又将增添一个活波可爱的依靠他这个父王而活的孩子了!
他应该变得勇敢起来!
应该勇于走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障碍和囹圄,告诉他的父皇、告诉他的母后,他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一无是处!
思及当初在九曲山上,楚老头对他的种种鼓励,安乐王深吸了一口气,在皇帝和太子等人如同看疯子一样的目光中,将自己的食指用力一咬,然后将殷红的鲜血滴到了那只从荷包里拿出来的千纸鹤身上。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要带把小刀进来……这样咬指头,真的是太疼了。
可是,他又不像他的太子大哥一样,能够在御书房里拥有这样可以让每一个大楚人羡慕嫉妒恨的莫大殊荣!
眼看着安乐王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千纸鹤身上的皇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满心错愕的他差点没直接开口叫太医。
直到他亲眼目睹那其貌不扬的……怪异纸鹤在他面前一点点的开始闪烁出淡淡的金光……
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意识到自己儿子珍而重之从荷包里拿出来的怪异纸鹤居然如此的不简单!
同样见到纸鹤发光的太子也是瞳孔骤然紧缩。
他满脸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前这一直甘于做隐形人一样的同胞幼弟,开始在心里怀疑……他是不是也像其他宫妃所生的庶孽一样,对他东宫储君的宝座生出了觊觎之心。
已经在心里偷偷给安乐王判了死刑的乾清宫大内总管也瞪圆了眼睛,一改往常稳重地捏着个兰花指,身体不断前倾地去端详安乐王此刻捧在手中……那宛若小油灯一样,隐隐在散发着光芒的千纸鹤。
……他、他没眼花吧?!
安乐王虽然知道以楚妙璃的本事绝不可能在中途掉链子,但是在把那鲜血滴到千纸鹤身上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心里生出几分紧张之情——直到这千纸鹤如同楚妙璃传讯给他们时,所说的那样,闪烁出金光为止。
望着眼前因为自己的鲜血而触发的千纸鹤,安乐王强忍住心里的澎湃情绪,再次扬起头,用一种很是自信地语气对皇帝道:“父皇,这就是儿臣为您解忧的自信所在。”
“……”舌头仿佛被猫给叼走了的皇帝木着一张脸看安乐王手中那奇形怪状的纸鹤。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压根就出不了声!
不愿意在这个自己半点都不重视的儿子面前漏气的他勉强稳了稳如同有惊涛骇浪在不停翻滚的内心,强作镇定地颔了颔首,对安乐王做了个要多从容就有多从容的……类似于继续般的手势。
安乐王看懂了皇帝的手势。
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一向敬畏有加的父皇已经被自己这一行径彻底给震慑的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又从自己的手指头里挤出了两滴鲜血,直到金光昏暗的千纸鹤一点一点变得璀璨夺目起来,他才用几乎破音的嗓音,对着掌心里的千纸鹤,磕磕绊绊地问道:“请……请问有人吗?”
安乐王这没头没尾的话让在场众人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浮现出了几分困惑之意。
不过……因着眼前这只醒目异常的古怪纸鹤,皇帝到底没有像从前那样,毫不留情的教训安乐王一顿,而是如同他那心中仿佛被打翻了个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的储君一样,选择了静观其变。
伴随着安乐王的这一声呼唤,那看上去没有半分特色的千纸鹤毫无预兆地扇动着自己的翅膀‘活’了过来!
乍然见到这一幕的皇帝险些没从自己的御座上蹦起来。
太子也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
大内总管搭在胳膊窝里的拂尘更是啪嗒一声落了地。
“这……这……这……”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震惊模样!
如果说纸鹤浑身散发金光只是让他们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的话,那么……这纸鹤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活’过来——就完全是在挑战他们的认知和三观了!
安乐王虽然已经不是头一回见这一幕,但是他的心仍然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纸鹤开口说话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分稚嫩的童声,那声音在奶声奶气的问:“有人呀,你找谁啊!”
“说……说话了……陛下……陛下……这……纸鹤居然说话了!”平日里泰山崩于前也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的大内总管用内侍特有的尖锐嗓音失声尖叫道。
险些和他一同喊出声的皇帝强忍住满心的震撼,板着脸孔满眼警告地瞪了自己的大内总管一眼,再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总算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大内总管急急亡羊补牢一般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做声了。
至于那因为过于惊骇而掉落地毯上的拂尘,则被他彻底遗忘到脑后边去了。
在来御书房前,已经和楚妙璃反复推敲过该怎么表现的安乐王听到纸鹤那边传来的稚嫩童音后,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现了一个充满温馨的笑容道:“是妙璃儿吗?我是你姑父,想找叔父他老人家有事,他在家吗?”
“原来是姑父呀!”纸鹤动了动嘴,扑棱着翅膀继续说道:“爷爷在家呢,刚刚我还看到他了……姑父,你等等妙璃儿,我这就把爷爷叫过来——爷爷!爷爷!住在京城里的那个姑父有事情找你!你快过来呀!”
伴随着这一声呼唤,纸鹤的声音很快就变了个调,变成了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声。
“是侄女婿吗?”男声里满满的都是关切之意。
这样的关切,是安乐王从不曾在他的亲生父母面前感受过的。
“是我,叔父!”刚刚才被父皇冷待过一场的安乐王眼眶有些发红,连忙扬声应道。
“你找叔父有什么要紧事吗?”那苍老男声里的关切又浓厚了几分,“要不然,你也不会启动我专门留给你们一家三口用来防身的传讯符。”
“是的,叔父,侄女婿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您!”
安乐王在满御书房人复杂至极的目光中,继续以一个跪坐在地毯上的姿势,仰着脸和纸鹤那头的人把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对着那边转述了一遍。
“叔父我也知道不该打扰您老人家清修,但是……但是我委实不愿再见我父皇因为那鬼潮的缘故而日渐消瘦了……所以……还请您能够伸出援手……助我一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