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告诉你,齐家上上下下的人口如何齐心协力才维持家族的荣光,那些实验室里的叔伯们殚精竭虑,他每天工作十几小时,连女性长辈也有各种费尽心思的应酬。再加上我小时候是如何努力,读过了多少课程才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结果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身份不符的伴侣,对家族利益完全没用,只能成为你的拖累。”尚小寒嚼着脆甜的水果丁,“讲点新鲜的。”
齐镜声单手支颐,侧身看着他小松鼠一样鼓起腮帮子,“不,来说服你的人只会传达,我们的家长是开明的,尽管如此不符合利益,但是他们也相信理解青年人的爱情,因此完全支持我们。不过,你既然这么爱我……”
尚小寒打个滚儿远离了一点,搓搓手臂,“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这么爱你啦?”
齐镜声忍不住又笑,“嗯,反正,某人这么爱我,当然不忍心我辛苦,所以一定要努力为我分担,接着他们会甩给你一大堆课程。”
“学习啊,我不怕哒~”尚小寒坐起来喝一口茶,“这沙发太喜欢了,我想不见外地问你要一套放在我的卧室。”
“没问题,下午送到,”齐镜声打开通讯器跟黎嫂提要求,“嗯,多数人在这里就倒下了。”
那个摇滚行为艺术家,学了三个星期各种泡茶之后,就放弃了。
实际上,哪有人会严格按标准过日子呢?他们自己喝茶,其实不过要求水质好,茶好,十几道工序和花蝴蝶一样的手势都是做给人看的。
“如果你侥幸获胜了,他们开始让你背谱系了,要求你按照一套规则生活。嗯,这一节电视剧里面有,历史书上也不少,平民女孩嫁入豪门,不堪规矩无趣的生活,最后婚姻以失败告终。然后还有带着你见人,许多人打听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本来平时没什么人在意的礼仪细节,这时候会有人拿显微镜看你……”
尚小寒趴在沙发上,拄着下巴打断他,“好啦好啦,来个大杀招吧?如果都是这样彬彬有礼的招数,可干不掉我。”
这是没有真正经历过的孩子话,但是听起来依旧让人心里舒坦。
“没有大杀招,真的就是这些,”齐镜声握住他的手,“一般最后,被这么教导的人会坚持不住主动离开。因为,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家族,不会有人追着你非要迫害,能让我看上的,肯定是很优秀的人,离开我一样能过很好的生活,为什么要陪着我憋屈呢?”
更有心机一点的,留一点情分能换许多好处,谈个恋爱失败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很多,尤其是足够优秀的人,事业、新的爱情、充满可能性的未来,都比耗在一个人人把你当异类的阶层里更值得期待。
“为了爱一个人,不顾一切,多数是电影电视剧里的情节,实际上,如果一个人分分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又得不到良好的情绪纾解,崩溃才是正常的。”
尚小寒被他握着手,感觉到他略微潮湿的掌心,忽然心思一动,明白了他今天讲这些的意义,“你是、有点害怕吗?害怕我放弃?”
齐镜声翻过去躺平,另一只手盖住眼睛,“被你看出来了。”
这倒是让尚小寒挺新奇的,虽然认识齐镜声的时候他还没成年,但是那时候已经表现的很有控制力,在彼时无助年幼的尚小寒眼里,简直无所不能。
说起来,心动的一点点萌芽,就是从那时候种下的,很难说这段感情的开始源于感激还是荷尔蒙,不过、管他呢,结果最重要。
“我不会放弃的,”尚小寒爬过去一点,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慢慢讲,“电视剧啊、历史书啊,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你刚才说的那些,会给当事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个很好理解,可是,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而且,人只要足够强,规则就会服从于你,而不是让你去屈就规则。”
“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关于规则的理解也完全对……”齐镜声翻过身跟他脸对脸,“或者,我并不是害怕你退缩放弃,我更有些犹豫,是否该把你拖进这样的境地,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就像刚才想的,更好的人生,尚小寒现在已经有能力获得,上辈子拖累他到付出生命,这一回,一面想让他陪自己到永远,一面又舍不得。
尚小寒揪住他的耳垂扯了扯,“你要是真敢那么干了,我揍死你。”
齐镜声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就好像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那些被拆散的情侣往往自己先发生矛盾。”
“一个遭受了白眼轻视,就要找另一个诉苦求助。另一个往往被绊住脚忙的昏天暗地,可能会想,既然这么爱我,就不能忍耐一下吗?任何一对,开始的时候都一样坚定,以为自己所向披靡,只是他们想不到,日常琐碎是比时光更锋利的刀。”
“可是你现在就想到了,”尚小寒笑容明亮,“既然已经料敌先机,你能坚持住,我就可以。竭尽全力。”
说着他又忍不住抽回手搓了搓手臂,“啧,我今天讲的情话比之前的十八年还多。”
齐镜声长长舒了一口气,“好,竭尽全力。”这一回,他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懵懂继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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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镜声和尚小寒抵达首都星后两天,齐家的年长男性难得在非年节时候全部回到了慎园。
齐明荣这时候终于感觉到了不对,阵仗比他以为的大多了。
父子三人被带到祠堂的厢房里,沈灿在隔壁被几个女性长辈围住。
厢房布置的像个会议室,齐明荣绷着脸看着坐了一圈儿的叔伯兄弟,挤出一个笑容,“大哥,您叫我什么事儿?”
纠察找出的证据越多,齐明雍心越冷,这时候已经懒得跟这个弟弟啰嗦,“大家都很忙,没空听你自辩,证据你自己看,结果,城叔来宣布。”
一句话都不让说的架势,齐镜晨和齐镜熙都有点吓住了,尤其是一屋子都是他们的长辈,要么也是年龄差距十多岁的兄长。
这些平日里见了和蔼可亲的亲戚,此时一律冷着脸,其中有些人还在不断回复工作邮件,偶尔的一瞥,透过镜片扫过来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齐明荣拿起摆在桌子中间的终端机,翻开两页冷汗就下来了,完全没有仔细看的心情,忍耐着快速翻到后面,看到两个儿子和沈灿作死的证据,杀人的心都有了。
只是不知道刀是该先挥向别人,还是先砍自己几下。
齐镜晨和齐镜熙站在父亲两侧,视力良好,也看个八九不离十,两个人一样脸色惨白。
他们因为不忿自己每年分到的东西少,私自做了许多手脚,但是从来没想过,自己根本不是家里最辛苦的人,分配制度没什么不公平。
不说常年连轴转的齐明雍,一把年纪还要殚精竭虑维护家族关系网的长辈,平辈的人里面,实验室里的跟普通研究员一样高强度工作,出去勘矿的一走几个月飘在太空里面对不可预知的危险……
承担更大的责任,就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一次,安慧的遇袭只是个引子,秦紫双的事情,不能让所有年轻孩子都知道,通知下去的就是往自己窝里捞过界损害家族利益,就这一点他们已经犯了众怒。
齐昊城见他们翻完了,慢条斯理抿一口茶,“大家工作都很忙,我老头子就简单说个结果。明荣,你今年的收益就没有了,之前得的,查账退回。你两个孩子和沈灿,一总从你这里算。原来的职位,也换换吧。”
“总要给我点时间交接……”齐明荣垂死挣扎。
他这句一出,几个人眼刀锋利地瞪过来。
齐昊城眉毛也皱起来,“好好反思你的态度!少了谁这个家都继续转下去,新岗安置好了,明天就跟着去上班吧。就这些,我还有个茶会,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