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何尝不担心此番就跟前番似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偏就来万一?一脸凝重的应了:“母后放心,儿臣理会得的。”见时辰不早了,方辞了宗皇后,出宫去了。
翌日顾蕴去给宗皇后请安时,宗皇后果然如宇文承川所说的那样,没找她的麻烦,只淡淡问了一句:“本宫听说,昨儿你宫里的胡氏因为惹恼太子,被打入冷宫了?”
待顾蕴应了:“回母后,确有其事,不过胡氏不是因惹恼太子殿下,而是借教引秦良娣规矩之机,将一盏滚茶悉数泼在了秦良娣的脸上,致使秦良娣半张脸受损,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之事,才被太子殿下下令废了的,胡氏自己也已承认,自己是因为一时妒恨攻心,所以才会泼了秦良娣。太子殿下事后还与臣媳说,胡氏到底是母后所赐,就算看母后的面子,也不该罚她那么重的,可又怕不罚她难以服众,更怕事情传开后,不明真相的人会说母后包庇纵容胡氏,于母后的清名有损,所以只能将她打入冷宫,以儆效尤,还请母后明鉴。”
宗皇后虽黑了脸,却也忍住了没有对顾蕴恶言相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番话:“胡氏虽是本宫做主赐给太子的,人一旦进了东宫,便是东宫的人了,与本宫再无瓜葛,本宫又怎么会包庇纵容她,不止胡氏,徐氏马氏几个也是一样,但凡犯了错,你们当罚就罚,不必看本宫的面子,本宫难道会看重几个嫔妾胜过看重自己的儿子儿媳不成?只是一点,一个巴掌拍不响,那秦氏在此事中,就真一点责任也没有吗,太子妃回去后,也该好生管教管教她才是,她才进宫两日呢,就弄得服侍太子的老人儿被废了,她位卑言轻被人说‘狐媚惑主’事小,若累得太子被人说‘不念旧情’,事情可就大了。”
便把话题岔开,与陈淑妃贤妃韵妃几个商量起明儿过节的事宜来,倒让顾蕴有些可惜,她都已做好迎战,并且大杀八方的准备了好吗,谁知道临要开战了,对手却临阵退缩了,可真是扫兴哪!
她却不知道,宗皇后心里这会儿已快要怄死了,这才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呢,昨儿稷儿才说她对东宫问罪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被倒打一耙,结果顾氏个小贱人就真指桑骂槐,说她纵容包庇胡氏那个没用的东西来了,实在可恶可恼至极。
怨恨之余,还有几分后怕,东宫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她昨儿若真传了他们,事情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儿,他们不要脸,不爱惜名声,她却不得不爱惜羽毛,罢了,她大人大量,暂且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总归他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连宗皇后都对胡氏被废之事保持缄默,摆明不过问了,东宫一众妃嫔自然就更沉默了,原来她们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皇后娘娘一定不会不管这事儿的,那她们的将来就总还有一线希望,可如今看来,她们哪还有将来可言?
亦连徐良娣自问自己绝非胡氏那样的蠢货,自信自己一定会找到机会杀出一条锦绣大道来的,如今一颗心也已跌倒了谷底,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太子殿下是那样的绝情,太子妃又摆明了与太子殿下一条心,她上哪儿找机会去?如今摆明了是做多错多,做少错少,不做不错,她还是继续“病”下去罢,总归看太子妃的心性与为人,对安分守己的人,还是愿意给一条生路的。
于是等顾蕴从景仁宫回到崇庆殿,就先后听说了徐良娣又犯了‘老毛病’,请顾蕴尽快给她请一个太医,马良媛几个则或亲自或打发体己宫女过来,问锦瑟卷碧要她的衣裳鞋袜尺寸,说是要给她做衣裳鞋袜之事。
顾蕴不由笑了起来,一个个早这么识时务多好,非要见了棺材才掉泪,不过好歹比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好,以后且交由秦良娣去烦这些事罢,她总算可以有空闲做点自己爱做的事了。
次日便是端午节,整个皇城都挂菖蒲艾蒿,熏苍术白芷,内务府还有特制的五毒荷包送到各宫各处,节日的气氛十分浓厚。
顾蕴一大早便起来按品大妆了,内外命妇四时八节都得去景仁宫朝贺,端午节自然也不例外。
等她妆扮得差不多了,宇文承川也收拾好了,她于是给宇文承川亲自戴了自己绣的五毒荷包,夫妻两个又坐下各自吃了一只粽子应景儿,才离了东宫,分头往乾清宫与景仁宫而去。
皇宫上下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里,整个盛京城大大小小的人家自然也是一样,在护城河南城的开阔地带,今日还有赛龙舟,除了每年正月的灯会,也就这个项目最让民众们喜欢且津津乐道了。
建安侯府的上房内,彼时却丝毫过节的气氛也没有,却是董无忌说什么也不肯让顾葭进宫朝贺,而只肯让董太夫人进宫,至于理由,“……今日亲朋族人们都要登门赴宴,你不留在府里打点一应琐事,难道让母亲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亲自劳神劳力吗?”
顾葭一身侯夫人的诰命大妆,远远瞧着倒也有几分侯夫人的架势,但离得稍微近些,便能看到她其实瘦得根本撑不起身上的大礼服,一张尖尖的脸这会儿更是气得通红。
冷笑着恨声道:“我留在府里打点一应琐事?多早晚府里的事轮到我这个侯夫人打理了,不都是你那位二夫人在打理吗,我在不在府里,又有什么差别?说到底不过是方氏妒忌我能进宫,她却只能窝在建安侯府后院的这一方小天地里,连府门都不得踏出半步,你心疼贱人,所以为她出头张目,不肯让我进宫罢了,还好意思搬出母亲来!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除非打杀了我,否则今儿这宫我是进定了!”
她这个建安侯夫人已经当得够窝囊够憋屈了,明明就是建安侯府的当家主母,第一女主人,却要看一个贱妾的脸色过日子,若不是她手里多少还有点银子,如今已不定被作践成什么样儿,以建安侯夫人的身份四时八节进宫朝贺,已是她唯一能压倒方雪柔那个贱人的时刻了,董无忌想将她这唯一得意的时刻、想将她身为建安侯夫人唯一仅剩的荣耀都剥夺,除非她死!
董无忌的确是因为方雪柔昨儿又哀哀的与他哭诉:“明儿端午节夫人又要进宫去了,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份,如今能有表哥你的全心爱护,已是万幸,本不该再奢求旁的,可夫人每次朝贺回来,见了我都要话里话外的奚落我,说我卑贱之身,这辈子都别想踏进宫门一步,有一次还当着柏儿的面这样说我,如今是柏儿还小,等他再大上几岁,我在柏儿面前可要如何自处?”
才会起了不让顾葭进宫,改让董太夫人进宫朝拜念头的,可这话他纵再不待见顾葭,也不至于傻到当着顾葭的面承认,尤其如今他与顾葭已有了夫妻之事,他已不若先时那般厌恶她了,因没好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又关雪柔什么事,你为人妻为人媳的,难道顺从夫君孝敬婆婆不是本分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留在府里,母亲进宫朝贺!”
说完便要拂袖而去,却被顾葭抢先一步堵了门,冷笑道:“行啊,我不进宫可以,你让方雪柔立时把对牌和账本都给我送过来,我就不进宫,否则一切免谈!”
董无忌闻言,不由越发恼怒起来,一连喘息了几口才道:“看来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忘记自己是谁,又忘记建安侯府只有谁说了能算了,你记性不好没关系,我再告诉你一遍,这里是建安侯府,一切都得我说了算!你们几个贱婢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服侍夫人更衣卸妆?”
屋里侍立的几个丫头却动也不动,只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就当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董无忌这才想起,顾葭院里的丫头婆子都是她之后自己花银子买来的,身契都在她手里,月钱也是她自己发,根本不听府里顾葭以外任何人的话,更可恶的是,其中还有两个婆子竟是自镖局里雇来的,等闲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本就铁青的脸就更是青中带紫了,怒声喝道:“你别以为你有个太子妃姐姐,别以为如今我待你有几分好颜色了,你就可以骑到我头上了,信不信我今日便上折子摘了你的诰命!”
顾葭毫不示弱:“你上啊,上啊,看你能不能如愿!我那太子妃姐姐是不拿我当妹妹,可任谁也改变不了我是她妹妹,我身上流着与她一样血液的事实,你有种就真摘了我的诰命,看她到底会不会降罪于建安侯府,看你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以为彼此有了夫妻之实,她就会凡事顺着他了?做梦,她不过只是想借个种而已!
两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董太夫人的贴身嬷嬷过来了,屈膝行礼后道:“太夫人身子不舒服,而且太夫人到底孀居多年,若夫人提前报了产育或是病得实在起不来身也就罢了,太夫人还好进宫去朝贺,可夫人明显好好儿的,所以太夫人的意思,还是让夫人进宫去即可,夫人这便出发罢,省得误了时辰。”
董太夫人想得比董无忌又要多一些,如今儿子不与顾葭圆房也已圆了,那生下孩子的可能性便极大,待有了孩子,云阳伯就算看在外孙的份儿上,也定会给女婿谋一个前程的,那自家儿子岂不就终于不再只是一个光杆侯爷了?显阳侯府是不待见顾葭,云阳伯待她还是有几分父女情的。
所以,至少面子上该给顾葭的体面,她还是愿意给的,虽然她比之早前,反倒更厌恶顾葭了。
顾葭终于在董太夫人难得的支持下战胜了董无忌,可她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噙着一抹冷笑请董无忌与董太夫人的贴身嬷嬷先出去:“我还要收拾一下,就不送侯爷与佟嬷嬷了,侯爷与佟嬷嬷请罢。”
不待二人离开,又吩咐自己那两个自镖局请来的婆子:“我不在期间,看好门户,等我回来,我院里哪怕是少了一根草,我也惟你们是问!”
把董无忌气了个倒仰,她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说他堂堂侯府,竟还有贼,所以她不得不找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回来看守门户吗,他是硬夺过她一次野山参,可那也是因为事出紧急,人命观天,她至于自此后便防贼似的防她和阖府上下的人吗,建安侯府再不济了,也是堂堂侯府,他再不济了,也是堂堂侯爷,她那三瓜俩枣的嫁妆,他还不看在眼里,更做不出顺手牵羊偷鸡摸狗之事来!
可他到底还是不敢再对顾葭动手了,他是时常奚落她狗仗人势,其实上至太子妃,下至显阳侯府与云阳伯府就没人关心她的死活,然就像她说的那样,任谁也改变不了她身上与太子妃流着一样血液的事实,事情闹大了,太子妃哪怕碍于舆论的压力,少不得也要替她张目,届时自家可怎么办?
只得恨恨的扔下一句:“圣人云惟女人与小人难养,偏你还两样都占齐了,简直不可理喻!”怒气冲冲的带着佟嬷嬷走了。
余下顾葭看着二人走远了,才冷哼一声,扶着青柳的手,也离了自己的院子,往垂花门方向走去,心里则在想着,顾蕴虽可恶,她的某些手段作风却值得借鉴,譬如养自己的人,尤其是养几个会武艺的婆子,就再妙不过了,如今建安侯府上下是让方氏那个贱人把持住了,可她除了多花一些银子以外,也并没有吃过任何实质性的亏,日子其实已比她刚过门那阵子好过得多了不是吗?
顾葭的马车还没离开建安侯府,方雪柔已知道先前上房发生的事了,这会儿就正听她的贴身丫鬟说这事儿:“……二夫人,如今看来,侯爷根本奈何不得夫人,太夫人小事上倒是向着您,大事上却始终是向着她的,我们该怎么办?”
本以为侯爷昨夜与她家主子说得信誓旦旦的,今日一定会说到做到,却没想到,侯爷根本就是糊弄她家主子的,太夫人也靠不住,谁叫夫人再落魄,终究有个太子妃姐姐,娘家也很是得力,侯爷又不敢休妻呢,哪里奈何得了她?
方雪柔倒是一脸的平静与恬淡,一边轻柔的拍着怀里正似睡非睡的小儿子,一边淡声道:“我早知道侯爷只是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做不到,所以压根儿没抱任何希望,我要的不过只是他与顾氏之间越发交恶,越发水火不容罢了。”
可侯爷与夫人从头到尾就没有不交恶,不水火不容的时候,不也滚到一张床上了吗?丫鬟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迟疑道:“那之后呢,待侯爷与夫人越发交恶越发水火不容之后,我们要怎么做?”
方雪柔嘴角的笑终于带上了几分冷厉:“自然是借她之手,让侯爷这辈子于子嗣上都再无希望了,她恨毒了侯爷么,所以连自己还没有子嗣,自己后半辈子的荣辱都系于侯爷之身都顾不得,一心要毒死侯爷,所幸侯爷福大命大,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来,只可惜,以后于子嗣上是再无希望了!哼,当我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呢,以为只要自己有了嫡子,我的柏儿便再没有封世子做侯爷的机会,我们母子后半辈子都只能看她的脸色过活了,倒是打得好算盘,也要先看我答不答应!”
贴身丫鬟恨声接道:“奴婢原以为她在娘家就算再不得宠,出身再上不得台面,到底也是侯府千金,谁知道她竟能自甘下贱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来,那些手段,连奴婢一个下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呸,就这样她还有脸在二夫人面前摆夫人的架子,当初若非我们府里出了事,哪轮得到她做建安侯夫人!”
但听得方雪柔要让董无忌以后都不能生了,丫鬟还是有些不忍:“不过,二夫人真要对侯爷下手吗,不管怎么说,侯爷对您还是极好的,您真不再考虑一下吗,其实冲夫人下手,效果也是一样的啊。”
“他对我极好?”方雪柔冷笑:“他若真对我好,就不会在我坐月子期间,顾氏只稍稍使了点手段,便将他勾到自己床上了!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的柏儿和松儿考虑,一旦顾氏真有了嫡子,侯爷也好,太夫人也好,你当他们还会多看柏儿一眼吗?至多此事过后,我加倍对他好也就是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为母则强,男人既靠不住了,她自然要为自己和儿子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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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到晚上才把字码完了,不过好歹多点了,我得尽快把焦虑症治好,尽快找回状态才是,干巴爹,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