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李栀栀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华丽精彩却无法触之的世界。

一股冰冷的情绪从她一向乐观的心脏中生发,缠绕在她的周身。李栀栀立在那里,却好似一个人在寒冷的旷野中行走,又似乎被浸入了冰冷黑暗的深水……

青年静静看着她,声音清淡而缥缈:“掌柜的很快就过来。”

他的声音如白色月光下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如幽暗之夜对岸桂花林飘来的轻绸般的桂花清香,好听得很,却似乎将要断绝难以接续。

李栀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子,秀美、荏弱、气质清冷到了阴沉的地步……

正在这时,胖乎乎的掌柜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精美的锦盒:“郑公子,您要的茶具找到了!”

李栀栀一言不发立在一边。

掌柜把锦盒小心翼翼放在了那位郑公子面前的小几上,起身笑着招呼李栀栀:“李大姐儿,要选几样花盆么?”

李栀栀这才如梦初醒般被他拉回了尘世,笑着道:“嗯,我想要几个青瓷花盆,再要几个盛水仙的钵子!”

“青瓷?配白梅花么?”掌柜问清楚之后,掀开通往库房的帘子进去了。店里的两个伙计都出去送货了,只能让他这掌柜忙活了。

李栀栀不敢再看那位郑公子,便自顾自打量着店铺内的展品,却听得身侧传来清冷的声音:“我是郑晓。”

她不能肯定对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便眼波流转悄悄看了过去,发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微微笑了笑,屈膝行了个礼,没有说话。

☆、第 23 章痛苦人生

李栀栀表面平静,心里却颇为惴惴——这个叫郑晓的病美男感觉好奇怪呀!又没人问他,他为何要自言自语说“我是郑晓”?

她悄悄又溜了一眼,发现那个自称郑晓的青年似乎很是难受,垂首缓缓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方素纱帕子。

正在这时,掌柜撅着大肚子,吃力地捧着一摞方形的青瓷花盆出来了。

李栀栀忙迎了上去,把这摞青瓷花盆接过来,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拿出捆花盆的细绳子,笑眯眯问李栀栀:“李大姐儿,花盆还是要十个么?”

“花盆十个就够了,”李栀栀点了点头,“再要十个素瓷钵。”

掌柜很快从柜台下面数了十个素瓷钵子拿了出来。

李栀栀用绳子捆绑花盆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声音闷闷的,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她担忧地看了过去,发现那位郑公子整个人缩成一团,正在剧烈地咳嗽着,他那个黝黑彪悍的亲随弯着腰,隔着衣服轻轻敲击着他的背脊。

掌柜的见状,忙道:“郑公子,我去给您倒杯热茶!”

那郑公子白皙得快要透明的修长手指捏着素纱帕子堵在嘴上,连说话的余裕都没有了,只是伸出左手,轻轻摆了摆,示意不用。

听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李栀栀脸色苍白,不敢再看,纤瘦的背脊挺得笔直立在柜台前。

如果这位郑晓真的是郑衙内的话,那二叔当年的出手可是够狠的,怪不得这仇恨无法化解……

小樱站立在她旁边,发现她正在捆绳子的手在微不可见地颤抖,忙轻轻道:“姑娘,我来吧!”

她把披袄放在了李栀栀手上,轻轻在李栀栀手上拍了拍,接过李栀栀正在捆绑的绳子,学着李栀栀捆绑的手法慢慢捆绑着。

李栀栀往旁边移了移。

听着身后那一声声咳嗽,她的心似乎也悬在了半空,终于忍不住转身轻轻问了一句:“郑公子这是怎么了?”

郑晓虽然病弱,听力却极为敏锐,他在咳嗽的间隙,喘息着抬眼看向李栀栀,苍白而秀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少年时候身体遭了场罪,内脏都坏了……咳咳……活着也是受罪,苟延残喘罢了……”

李栀栀脸色愈发苍白,默默注视着他。

正在这时,青瓷斋门外挂着的青色绣花锦缎门帘被人掀开,刺骨寒气瞬间扑入。

一个陌生的青年立在门口急急道:“怀英,暖轿来了,快扶公子上轿回去吧!”

怀英也不言声,先向掌柜拱了拱手,然后用玄色狐裘裹紧郑晓,这才搀扶着他出了青瓷斋,把郑晓安顿进了停在门口处的暖轿。

一行人迅速离去了。

见这位豪阔的郑公子被随从接走了,掌柜唉声叹气道:“唉,这老天真是不公平,这么俊俏的郑公子,却是一个病秧子……”

李栀栀低声道:“这位郑公子是咱们宛州人么?瞧着不像啊!”

掌柜一边低头为捆好的青瓷盆打结,一边道:“郑公子是东京人,在宛州客居,喜爱饮茶,这些日子常来我这里选购茶具,出手很是豪阔!唉,只是他这身子……”

李栀栀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不能肯定这位郑晓是不是郑衙内,因为当年她爹娘谈起的时候说的都是郑衙内,似乎从来没提过郑晓这个名字。

可是这位郑公子来自东京,又姓郑,还不问自答说“我是郑晓”,态度实在太奇怪了,而且方才他说自己“少年时候身体遭了场罪,内脏都坏了”,会不会就是二叔打坏的?

这一切都令她内心惴惴……

整个宛州城被铺天盖地的大雪笼罩了,就连城外东北方向的独山也沐浴在漫天飞雪之中。

独山脚下的松林也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松枝被雪压得直往下垂,松林之中依山而建的赤霞观的黄瓦红墙即使在雪中,也很是鲜明,从山脚往上,一共是四重院落,四重院落一重比一重高,几乎蔓延到了独山的半山腰。

赤霞观空有道观之名,其实早已成了富贵人家的别院。

在漫天飞雪之中,第四重院落正房东卧室那糊着素纱的绿漆雕窗“吱呀”一声打开了,飞舞的雪花趁机钻进了温暖如春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