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里,吕心彩刚把静舍放在床上,还来不及替她检查伤势,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跑进来。
看着床上浑身抽搐的人,祁滟熠的情绪也一下子失控了,“母后!”
吕心彩猛的怔住,双手僵硬的放在静舍身上,缓缓的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母后?”
祁滟熠一把抓下静舍脸上的白巾,露出她没有施粉的素颜。
吕心彩惊得直起身,连退了两步,“呀!她容貌没事啊?”
听说她容貌被毁才蒙脸的,她一直深信不疑,哪怕昨天晚上见到她半张脸完好的,她都没怀疑。
没想到这师太压根就是骗人的……
骗人的……
想到什么,她又朝祁滟熠看去,“滟熠,你怎知道她……”
话刚问出一半,她才反应过来他叫的那一声‘母后’是什么意思。
刹那间,她完全傻了眼,盯着床上一脸痛苦的师太,脑子里就跟装满了蜜蜂似的,一片‘嗡嗡’声。
这位是她婆婆?
她那个素未蒙面的婆婆?
那个据说很任性妄为的婆婆?
虽然从来没有人在她耳边说过她婆婆的坏话,但是她听过不少事,自己的总结就是,这个婆婆很固执、很自私、也很不好相处……
然而,眼前的人和事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先不说她婆婆现在是尼姑,就是这两日的相处,她也没发现这个婆婆有可恶的地方。
静舍脸上的白巾被抓掉,她也没抢回去,而是卷缩成一团,极力的低头不让他们看到自己。
祁滟熠恼火的低吼起来,“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你真以为与他们狼狈为奸就能给你带来荣华富贵?你看看自己的样子,这就是你要的荣华富贵?”
她一直不吭声,哪怕疼得满头都是细汗,可她也死咬着牙关倔强的撑着。吕心彩回过神,赶紧把激动中的男人拉开,“滟熠,她受伤了,你别闹行吗?”
天知道,她现在才是最不好受的。
这还没跟婆婆相认呢,就把婆婆给打伤了。如果婆婆以后给她小鞋穿,那她还怎么活啊?
她是不懂人情世故,可是家长里短的事也没少听说。想当初道观附近的村庄,她去偷鸡的时候也顺便听了许多闲话家长,五成以上都是婆婆和媳妇之间的事。
就在她重新碰到魏闵芝的身子时,祁滟熠又一把拉开她,并对她也吼了起来,“你管她做何?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可恶?收起你的好心,否则被她害死你都找不到地儿叫冤!”
吕心彩听得心惊胆颤,僵硬的收回双手。
可就在这时,她却听到床上的人发出哽咽的哭声,再看床单上,被一颗颗的泪水浸湿……
她皱起眉头,突然伸手把他推开,“你旁边去,别妨碍我给母后检查伤势!”
不管这婆婆是好是坏,总归是她把人打伤了,本来错得就是她,再不管的话,更是错上加错。
怕他再把自己拉开,她干脆霸道的坐上床头,见他还满脸是怒的瞪着自己,她忍不住恼道,“我刚使鞭子不小心伤到了母后,你先转过身去,我给看看伤势严重与否!”
祁滟熠眸孔突睁,紧紧的盯着床上的人。
她被烈火鞭伤到了?
“转过身去!”
听到自家女人的低吼声,他这才回过神,然后僵硬的背过身去关门。
吕心彩重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上魏闵芝的身子,一脸歉意的道,“母后,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看到那个女人欺负你就想帮你,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我、我帮你看看伤到哪了,你别怕,我和滟熠身上有伤药,等下擦了药就没事的。”
魏闵芝浑身哆嗦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哭泣,但也没有拒绝她的碰触,任她小心翼翼的解开自己身上的素衣……
虽然打在她身上的只是一截鞭尾,但依旧让她侧腰破了皮,而且周围的肌肤也变得红肿起来。
吕心彩把伤药拿出来,很轻很轻的抹到她伤口上,一边抹还一边安慰她,“这药很管用的,现在是有些疼,但等一会儿就会缓减。母后,真的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乱用鞭子了。”
她那时真没想太多,就跟平常一样,先抽了人再说,根本没想过会造成这样的失误……
等她给魏闵芝重新穿好素衣,不远处的男人已经没了耐性,到床边抓起她的手腕就准备带她离开,“走,别管她!”
吕心彩也没想到他对自己母后的态度会如此过激,赶紧拖着他不让他走,“滟熠,你别这样嘛,有什么好好说行吗?”
他这次出来不就是找人的吗?
现在找到人了,怎么就不管了呢?
祁滟熠指着床上,铁青着脸对她道,“你知道她为人吗?你知道她在这里的目的吗?你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你现在对她好,她也不会领情的,回头就把你给利用了!”
吕心彩抱着他手臂,揪心的看着他,“可是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找她吗?就算她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那你也得问清楚才行。”
“滟熠……”
床上,突然传来哭泣的声音。
吕心彩扭头看去,只见她脸上全是泪水,刚才给她上药的时候都没见她这样。
眼前的中年女子,不然脂粉,虽然脸上有浅浅的岁月痕迹,但依旧白皙漂亮。最重要的是,她没看出这个母后有多可恶,只从她泪眼中看到了伤心难过,还有许多类似愧疚的情绪。
她松开祁滟熠的手臂,走过去重新坐在床头,抽出手绢给她擦拭起泪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