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1 / 2)

皇帝咬牙,“老大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东西,当年便敢背着朕结党营私,还给朕投蒙汗药,实在狼心狗肺,朕悔没有杀他!”

夏殊则沉默了许久。

皇帝气得胸直起伏,不断地喘着粗气,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夏殊则将他的身子扶正,替他盖上了薄毯。

皇帝这会儿身子不行了,身上一阵一阵地发着冷,自知也没几个时辰了,趁着还有说话的力气,只想着一口气说完。“策儿,你怪朕对你狠心么?”

这充满了恐惧的低三下四的口吻,何尝像是皇帝能说出口的。

夏殊则道:“不怪。”他抬起了眸,漆黑如子夜的双眼,几乎洞穿了皇帝虚弱的内心,“只怪过你对皇姐太过狠心。”

“朕……朕后悔啊……”皇帝泪水纵横,“清芷那时也还那么小,朕却让她远嫁匈奴,那些吃人吮血的豺狼,那样待朕唯一的女儿,朕也实在后悔!你恨朕是应当,是应当的。”

夏殊则的手掌压在他的胸口,似无意识地抚了一下,末了,他垂眸唤了一声:“父皇。”

皇帝恍如听错,挣扎地侧过身,惊喜交迸地瞪大了眼睛。

“好,好,朕不枉了……也算不枉了……”

皇帝想笑,又笑不出,担忧夏殊则的安危,忙道:“朕怕燕王对你不利,你且记着要防着他,他心术不正。”他担忧这个嫡子过于妇人之仁,虚弱地支起了眼睛,勉力说下去,“这些年,朕和薛氏那贱人坏了你名声,你原本是朕的几个儿子里最仁慈的那个,朕从不怕你输给匈奴和羌人,但朕怕你斗不过你几个手足兄弟,当防则防吧,日后谨慎行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帝说一句,喘一口:“这个江山,只有交给你才最为稳妥,朕不管你同燕王之间有什么过节,有什么情谊,或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你都记着,这个江山,父皇只想把它交给你,只有你能在皇位上坐得稳妥。”

他颤抖的双手,将自己明黄发旧的龙袍撩开,露出里头的一片衣角,夏殊则皱眉,这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皇帝伸出了指头,给他看,虚弱而骄傲地笑道:“朕也无事,拿你母亲这根簪子把指头一根根划破了,立了一个衣带诏,你拿着,日后或有用处。等会儿,等朕闭眼了,你将这片衣带诏撕下来,揣怀里带出宫去。哪怕暂时不能与老大抗衡,日后,日后总有机会,朕总是信你的。”

他无力地伸手,在夏殊则的脑后轻轻地碰了一下,这是夏殊则孩提时,父亲对他最亲昵的举动了。

他低声道:“儿臣并不需要。”

“留着。”皇帝道,“不论用不用得上,都是父皇的绝笔了,你就当父皇求你。”

夏殊则默了片刻,终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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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满意足,道:“如此便好。”

他伸手将夏殊则的肩膀推了一把,“朕不需要你来送终,见了这一面,便尽早离开,好好地活着,让朕走得安心。”

夏殊则没有走,他冷静地蹲在皇帝身边,将脸埋了下来,至皇帝的薄毯之间,一时眼眶涨红,却没有一个字。

“你啊,向来如此,朕从来不知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也不肯跟朕亲近了,朕如今愈发是想不明白。但是,如此也好,帝王心术,本就不那么容易被人揣测……”

“还有一事,朕先前答应你,会替你护住卫绾,是朕没有做到。”

“罢了,你本也恨着朕,不差这一桩事,去罢……”

皇帝望着空洞而华丽的寝宫,双目安静地阖了起来,仿佛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