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女孩道:“你也看到了,现在撒手,骑虎难下。这样,我们假装把你杀了,你先躲到水底,等人散了再上岸,我们等你。你可别跑了。”

白秀才道:“好!”

女孩突然清喝一声:“父老乡亲们,我们这便将这水怪剁了,以祭枉死的童男童女!”说着便把白秀才往水里一按,白秀才立马知趣地下潜,趴到江底,一忽儿就滑到江心洲的蒹葭丛中躲起来了。回头却见男孩女孩都作势挥着刀子往水里乱扎,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法子,那一块江水都变红了,真的好像把他剁碎了一般。

过了一会,男孩女孩湿哒哒地上了岸,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人们把鲜花和桂叶撒在他们身上,欢呼着:“安流大王显灵显圣了!”“传说成真了!安流大王保佑,终于将水怪斩草除根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怕了!”“这是大王派来送福的金童玉女!”“小老儿今后供你们的长生牌位!”“里长你说说,咱们凑钱建个安流大王庙,供上这对金童玉女吧!”

白秀才按着受伤的左臂,心里酸酸的。就在这时,他远远看见一条红鲤鱼跃出江面,一下激动起来:鲤鱼来找我了啊。他想要叫它,又怕被人看见。

鲤鱼已经发现了那片顺流飘散的红水,他怕鲤鱼误会,急忙游了过去,变小攀上它的背脊:“鱼儿,我在这!”

鲤鱼见了这片红水,本来急得不得了,见他出现,心里陡然一松,大叫:“秀才混蛋!早上干嘛不叫我!你受伤了吗?我听几条串串儿说这里杀死了水怪,我都快吓死了!”

白秀才忍痛道:“没啥,人家认错了人,我白挨了一顿打。”

鲤鱼大怒:“是哪个不长眼的!”

第10章 捉鼋

鲤鱼大怒:“是哪个不长眼的!”

白秀才叹口气道:“就是今天做人祭的童男童女。其实他们也是好人,今天设计要捉水怪,不巧让我这个管闲事的给搅和了。那水怪会吃小孩,百姓恨之入骨,我被误认为水怪,挨几下打也正常。”

鲤鱼道:“那也不行!误伤就不要负责吗!那些爱降妖除魔的家伙我知道,把妖怪都当成坏的,喊打喊杀,才不管你无辜不无辜呢,打死了也白打。”

白秀才摇头:“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挺讲道理的。”

鲤鱼生气地说:“以后遇上这样的人,千万别客气,就该让他们尝尝妖怪的厉害!以后你再让人白欺负了,别来见我!”

白秀才头一回见鲤鱼这样霸气,心里又酸又暖,知道它是心疼自己,只得低头唯唯答应。

鲤鱼甩尾巴拍了他一脸水:“记住了!”

待岸上迎神的队伍回城,人流散去,刚才暴揍了他的那对童男童女除去脑袋上的花叶,下到江洲上,向江心招手。

白秀才乘着鲤鱼,来到了江洲边。

鲤鱼一见这两个孩子,就在江里使劲一扑腾,溅了他们一头一身的水,大发脾气:“你们是哪个蛇洞鱼洞教出来的野孩子!太不像话了!能不分青红皂白吗?!能不要见人就打见人就捅刀子吗?!你看我家秀才!好好儿一条胳膊,伤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快给诊金来!”

两人见这水怪突然变成个小人,骑了条红鲤鱼来,已经呆了一呆。又见这红鲤鱼溅他们一身水,开腔骂人,又是呆了一呆,面面相觑,不明状况。

白秀才拍拍鲤鱼,咳嗽两声:“没错,是我。想道歉吧?说,我听着呢!”

两人相看一眼,对白秀才施了一礼:“适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那男孩儿打个响指,弹起一团冷色的火焰,往自己和女孩身上一拂。那火迅疾地掠过,再看时,这对八九岁的孩子连人带衣裳都长高长大了一截,面庞也不像刚才那么幼嫩,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女和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女含笑致歉,解释道:“他叫凤清仪,这只不过是他的幻术。我叫君如月,这次扮成小孩对付水怪,都是我的主意,没弄清楚就出手的也是我。这位妖兄,您要怪就怪我吧。”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赔礼,白秀才沉默片刻,还是说:“罢了。”他臂上红光一闪,伤口便结了痂,不再渗血。刚才他们虽然捶得狠,但到底是皮肉伤。他这鱼一样滑的身子,能挨实的拳脚也有限,只有这利刃刺伤麻烦些,还得养几天呢。

“其实你这法子也不错。”白秀才平静地说,“设身处地,我也会这么做的。当年李寄斩蛇,也是先以身诱蛇,成就英雄之举。你们二位看着年纪甚小,能有如此胆量,也值得钦佩。”

君如月讪讪道:“只是百密一疏,倒有别人撞进彀中。可惜这法子只能用一遍。”

鲤鱼恼了,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怪我家秀才多事,坏了你们抓水怪的大计啰?”

白秀才忙制止她道:“鱼儿,这也是阴差阳错。”

君如月也不恼,抬手把脸上溅到的水抹了,微笑:“这小鲤鱼儿,待你可真好!”

鲤鱼翘起尾巴道:“当然了,谁也别想在我面前欺负他!”

凤清仪递袖子给君如月擦脸,问白秀才:“不过,这一千年来,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水怪。可否说说你是什么来路呢?”

白秀才惊道:“你们是神仙?”

君如月噗哧一笑:“不,我只是凡人,他算是地仙之流吧。张骞通西域后,他就生在丝绸之路上,是汉武时的人了。”

白秀才被漫长的历史砸晕了一下,再看凤清仪时就带着一种崇敬神仙的神情了。

凤清仪变作男孩时就漂亮得很,现在变回少年模样,更加清俊英挺,仿若神仙中人。他被白秀才这么看着,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追问道:“还没说你的来历呢。”

白秀才遂老老实实把怎么吞了蛟丹变成怪物,怎么和鲤鱼结伴而行,怎么练控水术,怎么做好事帮助别人都说了一遍。凤清仪笑说:“罪过罪过,忍辱行善,是菩萨行。我却把这样一个人打了,该自罚三杯。”白秀才刚想说没有酒,就看到他将几个钱丢到一块平滑的青石上,张袖一拂,青石上便出现了一只青瓷酒壶,四只净白瓷杯。

凤清仪提壶斟酒,自罚三杯,然后给白秀才斟酒:“尝尝,这是嘉禾楼的玉泉。”

嘉禾楼便是此地最好的酒楼,凤清仪居然没有抬脚走一步,便把玉泉酒买了回来,惊得白秀才连声赞叹。他啜了一口,觉得这玉泉酒十分清冽醉人。君如月也毫不忸怩地自罚了三杯,向他赔罪。

见他们吃起酒来,鲤鱼好奇地歪头看着,问道:“秀才,这就是‘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对。”白秀才夸奖它,“鱼儿真聪明。”

凤清仪赞道:“原来这小丫头还在学《诗》,了不起。”

鲤鱼得意道:“这算什么,我还会‘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廓落寂而无友兮,谁可与玩此遗芳’。”

君如月惊讶道:“真厉害。我那些在汴梁城里的精怪小朋友们,没一个肯用功的。”

凤清仪笑道:“对啊,也就那只小狐狸肯念点书,别人哪还指望得上?哎,秀才。”他举杯道:“今日相识,便是有缘。以后就不是‘廓落寂而无友’,而是‘与赤松而结友兮,比王侨而为耦’了。”说着仰头喝了。

白秀才亦认真地回敬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