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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所有的兵法归根到底都集中到一点之上,就是“使敌分、使己合”,所有的计谋归根到底也是要千方百计的达到这个目的。
上饶战事前期,奢飞熊在关键隘口集中使用有限的兵力,将五六万之巨的浙闽军填入上饶防线的各段防垒之中、据险而守。
淮东军即使在战械及兵力占据优势,想要在短期内将浙闽军的上饶防线彻底的摧毁掉,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林缚要淮东军先开官溪岭道,即要将浙闽军一部主力吸引到横山以南来,又筑坝截河,也是要用尽手段将浙闽军主力从上饶的外围防线里吓走。
到后期,奢飞熊被迫只能选择用信江两岸的狭窄通道来拖延淮东军进入江西的步伐,实际上也正是林缚所愿。唯有到这一刻,浙闽军东线主力才会放弃前垒防线,往信江沿岸诸城撤退,也就分散在其漫长的西撤道路之上,给了淮东军“各个击破、分而歼之”的机会。
此时,包括奢飞熊本人率断后兵马在内,浙闽军东线兵力分散在信江两岸,首尾不能相顾。这时,对淮东军来说,当前最主要的,已经不再是击破浙闽军的上饶防线或击溃浙闽军东线主力,而是要拦截跟围歼尽可能多的浙闽军东线兵马。
一举将奢家的几条腿都打折掉,叫他们再也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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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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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渍率部登岸,近九千精锐进入花亭岭东麓的低丘,除了留两千兵力掩护右翼外,其余主力都不作丝毫保留的连夜对花亭隘口发起猛烈的攻势。
天亦相助淮东军,明月如镰,星辉如水,照着山林疏影横斜,放目能望到三五里外远处,极利于夜战。
驿道从隘口穿过,加上两侧的护坡,宽约六丈,是进攻花亭隘的正面通道。邓禹也集结重兵在隘道前结阵,挖掘浅壕,仓促又伐木打造些简陋拒马、栅墙横在阵前以为障碍,欲将淮东军拦在隘口之外。
只是浙闽军比淮东军早不了多少,仓促所造的阵前栅墙实在简陋得很。
从正面强攻的淮东军,拥盾车、床弩逼近,在阵中的十数架蝎子弩,将三五枚重数斤到十数斤不等的泥丸泥弹置入皮兜里,不断的向浙闽军阵中抛射,“嗖嗖嗖”的异响,与山风以及床弩发射的锐响混杂在一起,仿佛鬼神隐在夜空之中尖啸。
除了从隘道正面的攻势之外,一切能逼近隘口的缓坡、山林、雨溪道,都成为淮东战卒的攻击方向。这些方向地形崎岖、树木丛生,似有路实无路,床弩、蝎子弩等战械不能进入,军卒只能披甲持盾,执刀枪弓弩,穿林爬坡,绕到敌军的侧翼发动攻击。
两军在夜色之下厮杀,血飚如雨,汇集成溪。刀枪之下,残肢断臂的将卒在呻吟恸嚎,但更多的是厮杀得性起的吼叫。
邓禹站在燕嘴矶上,握紧刀柄,居高临下看着隘口外围的防阵在淮东军的凌厉进攻下节节后退,忍不住亲率精锐到前阵冲杀的冲动。
前阵已两度叫淮东军打散、打溃,不想隘口的整个防阵崩溃,邓禹只能派出亲信子侄率宗族子弟兵冲到前阵打杀,努力守住阵脚,将淮东军压制在隘口之外。
此战若败,西逃隘口被封,浙闽军东线主力都将给淮东军瓮中捉鳖,数以千计的宗族子弟都将葬身此地。
这些道理,普通兵卒或许不懂,但经邓禹身传言教的子侄、出身邓氏的将领,都能明白此战实际关乎宗族存亡,比东闽战事战到后期的情势还要危急,打得再艰难,也要咬紧牙关顶住。
八闽战卒之中的真正精锐老卒,都随八姓宗族经历诸多波折,故而有越挫越勇、浑忘生死的斗志。
在战阵将要崩溃之时,也恰是邓氏子弟及八闽战卒不畏死伤的冲杀在前,以刀盾枪矛及性命,将阵脚死死的守住;也反复冲击淮东军的进攻阵列,以数百死士的伤亡,终算是将淮东军阵中的近二十架蝎子弩、梢弩摧毁。
虽说在彼此前阵、在狭窄接触面的厮杀,使淮东军也承受极重的伤亡,但邓禹所部、邓氏子弟及八闽精锐老卒的伤亡更重。更为重要的,淮东军斗志昂扬,丝毫不为前阵的惨烈伤亡而受挫。
陈渍早就不是在流民军时只会身先士卒、率部埋头猛攻的勇将,虽说他的指挥风格还是以硬朗见长,但在冲阵中如何分配兵力、如何调整、衔接进攻的节奏等战术细节,早就如妙在心。
虽说陈渍将近四分之三的兵力都压在花亭隘口之前,但正面的兵力也是分三层部署。
淮东军即使在夜间,也能通过传令兵,将作战单位细化到哨队一级,也就使在前阵厮杀不间断的情况,陈渍还有轻松自如轮调前阵的战力。
这种特点,加上陈渍的指挥风格,使得淮东军的攻势有如涛浪一般,从黄昏时展开起,一直到月至中天,一波接一波的不断涌起,攻势就没有中止过。
浙闽军的防阵,便是坚如堤岸,在如此高强度、又持续不断的冲击之下,也渐有坚持不住之势。特别是随着邓氏宗族子弟及八闽精锐老卒在前阵的伤亡不断扩大,就仿佛堤岸给涛浪不断冲淘而空一般,没能挨到凌晨,隘口外围的防阵终究拖到岌岌可危的一刻。
“叔公,这仗没有办法再打了!”一员髯须虎将把滴血的兜鍪夹在腰侧,疾步跨上山岩,在邓禹面前双膝跑下,忍住心里的悲痛,呐喊哭嚎,“非是嗣宗不尽心,非是嗣宗贪生怕死,要是还硬着头皮再打下去,不用等到天明,邓氏也将不复存世啊!要是邓氏尽灭此战,四叔、七叔、老三、小五、小七、十一、十四,他们会死不瞑目啊!”
“你四叔、七叔、小三、小五、小七、十一、十四,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你有脸回来、乱我军心?”邓禹狠心将手里的马鞭抽出去,看着长孙嗣宗脸上的血痕,心揪痛,喝道,“来人,将这无胆的逆孙拖出去砍了!谁敢乱我军心者,谁敢擅自撤退,定斩不饶!”
邓禹要斩长孙以安军心,都从血战中轮撤下来休整、衣甲染血未干的诸将都上前劝阻,说道:“嗣宗绝非怯战之人,实是看将卒伤亡如此之惨烈,而心有不忍。”
“当年与李卓相抗,伤亡何等惨烈也,我邓氏将星如林,何曾出过这等没骨气之人?”邓禹呵斥道。
“外围压力太多,田麻子在左翼打得又太软,不能替我们分担压力,是不是往隘口退一退,缓一口气再说?”诸将又问。
这时候谁顶去,都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淮东军的攻势如此凶猛,任谁看了都有些心寒。
在奔守花亭之时,除邓禹所部在隘口结阵外,约有六千兵马来不及收缩过来,都往左翼的坡岗收缩结阵,实际形成威胁淮东登岸兵马右翼之势。
但奈何淮东军一登岸来,就将攻势直接放在隘口之前,仅在右翼部置少量防兵结阵。奈何浙闽军左翼没有冲击淮东军右翼防阵的决心,入夜之后就打得极为软弱,叫邓禹所部血战到现在的将领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怎么退?”邓禹苦涩问道。
邓禹不是不知道前阵的伤亡,就要将邓氏子弟的血都放光掉,但是现在前阵就靠着一口气吊着,而淮东军还有余力,他们稍退、淮东军只会打得更凌厉,彼涨此消之下,稍退就很可能一泄千里。
再者,外围的将卒往隘口后撤,只会叫隘口的防阵变得更拥挤、更密集。外围没有城墙的遮挡跟庇护,一旦叫淮东军有机会大规模的投掷火油罐,他们密集而拥挤的阵列,将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面对淮东军的作战特点,不管多大的伤亡,邓禹都只能将己部的防阵往外撑开,而不是给淮东军往内线挤压!
邓禹舍不得将长孙嗣宗问斩以定军心,只是一鞭子抽过去,差点将邓嗣宗的战甲抽散,喝斥道:“你个逆孙,给我去前阵。要么将敌军打退,要么叫别人将你的尸体抬回来,邓氏没有你这种孬种货!”将长孙嗣宗及诸将都赶下山岩,叫他们去前阵厮杀,守住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