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昊向她行过了礼数,徐皇后受了半礼,让二皇子去给他行礼道:“快去见过你六皇叔。”
二皇子乖乖的上前,朝着周天昊作了一个长揖,口中道:“侄儿给皇叔请安了。”
周天昊以前自己都是个孩子,因此对皇帝的这几个儿子也不怎么上心,不过话虽如此,他也知道这二皇子将来必定是要被立为太子的。生母是皇后自是不用说了,上头虽然还有一个哥哥,生母地位低下,脑袋瓜子据说也不甚灵活,除此之外的几位皇子,皇帝似乎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侄儿客气了,坐下吧。”周天昊今日在宴会上喝过了酒,他平常就不胜酒力,自谢玉娇怀孕之后更是严守这规矩,因此今日今日稍稍的喝了一杯,此时倒是有些上头了,只略略蹙了蹙眉宇,一时想不起这徐皇后为何请了他过来。
二皇子见周天昊蹙眉,倒是想起方才宴会上他豪饮了几杯,只开口道:“皇叔这是喝酒上头了吧。”二皇子说完,只随便指了一个宫女道:“你去沏一杯浓茶来!”
徐皇后把周天昊请了来,却没想到他身上不舒服,这时候瞧见了,越发就觉得尴尬了几分,幸好二皇子懂事,她心中又安慰了几分,索性开口道:“皇儿你亲自去给你皇叔沏茶去,母后还有几句话,要同你皇叔说一说。”
周天昊见徐皇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也只略略松开了眉宇,等二皇子离去了,这才开口问道:“皇嫂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徐皇后脸上闪过几分尴尬,想了想只咬牙开口道:“如今你侄儿也大了,可皇上却还没有册立太子,本宫听人说过什么‘国无储君不稳’,也不知道当不当真,只是心里担忧罢了。”
徐皇后这话一说出口,周天昊顿时就明白了。今儿何昭仪才传出有身孕,徐皇后就已经担心了起来,想要让皇帝早日立储,也好安下心来了。
周天昊垂眸想了片刻,又想起上回那两个宫女的事情,若不是谢玉娇察言观色、心细如尘,若是真的弄出什么事情来,他和娇娇之间的感情只怕是要毁于一旦。因此几遍后来听说那两个宫女当真被仗毙了,周天昊心里对徐皇后却还是有几分不屑的。
“如今大雍只剩下半壁江山,皇兄当日南迁的时候曾发过毒誓的,一定要重返京城,臣弟以为,现今第一大事不是立储,而是怎么样把鞑子赶出大雍去。”其实对于周天昊来说,立不立储跟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反正他并不想当这皇帝,只是,若这样容易遂了徐皇后的心思,到时候谢玉娇问起来,他又不会刻意隐瞒,反倒惹得她心里闹小别扭,因此这时候便故意袖手旁观了起来。
徐皇后闻言,脸上陡然就变了些颜色,她知道皇帝最听周天昊的话,只要周天昊说一句,那这立储的事情就*不离十了。可如今周天昊竟没有半点要偏向自己的意思,这该如何是好?
徐皇后正欲再多说几句,二皇子已经沏了浓茶过来。二皇子亲自将茶奉给了周天昊,周天昊抿了一口,正宗的大红袍,正是自己喜欢的火候。一盏茶喝完,他便起身道:“皇嫂若没有其他事情,那臣弟就先回府去了。”
徐皇后原本还预备留了周天昊下来用晚膳,可听了方才的那一席话,什么心情也没了,只开口道:“那王爷一路走好,皇儿,你送送你六皇叔。”
二皇子送了周天昊出去,折回来的时候,才问徐皇后道:“母后,您不是要留了皇叔用晚膳吗?怎么这就让我把人送走了呢?”
徐皇后这时候万念俱灰,只拧着帕子,冷冷道:“只怕你皇叔不愿意留下来罢了。”
周天昊出了宫门,见天色微微阴暗,已经是未时末刻,他这次回京的大事已然办完,这时候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到了宫门口,只让车夫也不用回王府去了,直接往汤山的别院去了。
汤山别院中,谢玉娇正和徐氏两人学做针线,徐氏瞧着谢玉娇做的那狗啃似的荷包,只笑着道:“就这东西,你也好意思让王爷带出去吗?也不怕他被人笑话?”
谢玉娇便低着头傻笑,只捏着荷包道:“他要是想娶个针线好的,何必找我呢!所以即便有人要取笑,也只取笑他去罢了,和我有什么相干的?”
徐氏听了这话,竟一时无言以对,便笑着用手指戳谢玉娇的脑门,笑道:“你这丫头,也确实要好好学一学了,便是不会做衣裳,男人身上穿戴的东西多了,你好歹学个一两样好的,也好让王爷随身带着,时时刻刻都念着你才是。”
谢玉娇觉得徐氏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她在这边养胎,也确实多了很多闲暇,倒是真的可以学一学针线的。
“我也想学来着,但是刘妈妈说不能常低头,对孩子不好,也不能久坐,对孩子也不好。我平常才摸上针线,不过片刻就有人过来各种嘱咐,想学却也不容易的很。”
徐氏见众人都对谢玉娇如此上心,心里只越发就放心了起来,又觉得她是个有福的,倒是不用自己再为她多操心了。
“如今你要在这边住着,我都随你,只是等快临盆的时候,你就住到谢家来,好让我贴身照顾你,我也放心,如何?”
徐氏一想到王府里头除了谢玉娇和周天昊便没别的主子,一应的下人虽说有中用的,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便只先开口说了。
谢玉娇只低眉想了片刻,也知道坐月子对产妇几位重要,若是弄不好落下一些月子病,那就难办了,因此只点头应了。
徐氏见谢玉娇答应了下来,只越发高兴了起来,笑着道:“那最好不过了,等我回去了,就把西里间整理出来,到时候你只管住在那边,我就在东边,保管把你照顾的妥妥贴贴的!”
谢玉娇心里倒是愿意的,就怕到时候周天昊又要苦哈哈的了,正房毕竟是徐氏的房间,周天昊整天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谢玉娇想了想只开口道:“母亲不用麻烦了,我只还住绣楼里头,这样也清静。”
徐氏蹙着眉头一想,总算也是想明白了所以然来,笑着点头称是。
当周天昊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汤山的时候,谢玉娇和徐氏已经用过了晚膳,正围炉闲聊。徐氏将家中这些时日的事情细细的说给了谢玉娇听,虽然徐氏算不得精明能干,但她至少宽厚仁慈,且加上中年丧夫,如今大姑娘出阁,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要出来支撑门户,村里头人倒是敬她的多。
谢玉娇见这几个月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心里到底也松了一口气,回头她有空让刘福根把家里的账本看一看,这一阵子的事情,也就清楚明白了。
“明日我就回去了,年节里头,免不了也有人情往来,我倒是什么都丢下了出来了。”徐氏看看外头天气,依然还下着小雪,也不知道明儿路好走不好走,心里倒是担忧了几分,又开口道:“我瞧着这地方挺偏远的,怎么一早我才拐了弯,就有人上前请安问话来了,我心里担心,还怕遇上了坏人呢!”
谢玉娇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其实这儿也不偏,里外头的村子也不过两三里路,只是人烟少了些,王爷怕这里不安全,这周着都安插着侍卫,平常我也不大得见,反正就知道有这些人就是。”
徐氏便蹙眉问道:“那这大风大雪的,他们住哪儿去呢?还得在外头守着,岂不是冻死了?”
谢玉娇以前也担心过这问题,还偷偷的让丫鬟出去送酒送菜的,可是后来发现那些人一概不吃,最后还便宜了野狗,也就算了。大约每个地方也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因此她也就随他们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是王爷安排的,他们也都听王爷的,我就不过问了。”
徐氏见谢玉娇这么说,便也点了点头道,并不在多问,只笑着道:“以前瞧着王爷没个正形一样的,我还怕他不懂疼人,如今却是我多心了,看来男人一旦成了家,这个性也就立马变了。”
两人正说了,外头一个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只回话道:“回夫人,王爷回来了。”
那小丫鬟的话才说完,只见帘子一闪,周天昊便矮着身子进来,呵出一口寒气来。他方才进门的时候就听小厮说徐氏来了,此时见了徐氏,也顾不得脸上一路风霜的有些僵硬,只笑着朝徐氏拱了拱手道:“岳母大人。”
徐氏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周天昊了,她印象中周天昊总是嬉笑着脸,虽然人高马大的,但骨子里还像个孩子。此时见他虽然露出一丝笑意,但眼底的肃然神色还是让徐氏稍稍的愣了愣,只慌忙起身,笑着道:“快进来坐,外头那么大的风雪,这路又不好走,你何苦回来。”徐氏话语中又带上几分心疼,想当初她可是看着周天昊一日日的养伤,如今好了却又要这般辛苦,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婿,舍不得啊!
这时候谢玉娇已经帮着他解开了大氅,丫鬟捧了热茶过来,谢玉娇亲自送到他跟前,抬头见他头发上还沾着好些的雪花,只踮起脚跟用帕子擦了擦,笑着道:“快喝杯热茶,我让丫鬟去准备宵夜来。”
周天昊喝过了热茶,脸上的神色也柔软了几分,便和徐氏攀谈了起来。
“母亲想过来,只管差人送信来,我派人去接你。”
“你那么忙怎么好意思呢!再说我想来就来了,倒也没想这么多,就是想来看看娇娇。”
周天昊知道徐氏素来心疼谢玉娇,如今见她住在这样的地方,肯定心疼的紧,便先请罪道:“让娇娇跟着我住在这种地方,是我的不是。”
谢玉娇听了这话,只抿唇笑,徐氏便开口道:“这地方也不错,青山绿水的,养人,再说夫妻两还是要住在一个地方的好,这样感情也好。”
谢玉娇便跟着点了点头,给周天昊填茶的时候便问道一股酒味,只小声问道:“你今日喝酒了?”
“就喝了一点,好久没喝,还有些上头,我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谢玉娇闻言,只又吩咐了丫鬟去煮醒酒汤来,一时间时辰也不早了,徐氏便先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