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他打过电话给容六,但对方没有接起。
肖腾当然明白这种拒绝。
然而此刻他心中涌起了一股恶劣的,凶狠的,不管不顾的冲动。
他从来不是薄面皮玻璃心的人,为了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又何止是只被拒绝过而已?
说他品行低劣也好,毁人姻缘也好,只要容六有半分动摇,他都不会放过机遇。
至于在这婚礼上带走新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并没有考虑。不是因为考虑欠周,而是他此刻觉得无所谓。
肖腾酝酿着开口的时机,在青年再次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他沉声道:“你想好了?”
容六笑道:“什么想好不想好的。”
“你是真的要结婚?”
容六依旧在微笑,口气也温和:“看起来像假的吗?”
容六这样纵情肆意的人,不会有什么苦衷的,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谁都逼不了他,容家人也根本舍不得逼他。
肖腾问:“你喜欢她什么?”
容貌?才华?家世?性情?他从未想过他要为了容六而跟别人一较高低,还是在这种场合。
容六沉默了一下。
“这真实在是天作之合啊。”
“两人的品貌都是上上乘,个性也般配不过,容家公子出名的温柔和善,谭家那姑娘,性情泼辣了点,心地是真的好啊……”
隔着花架,离得不远的几个宾客在欢声笑语地对这双佳偶高谈阔论,自然是盛赞连连,尤其对新娘赞不绝口。于是两人沉默地听了一番新娘的履历。
她热心于各大慈善事业,出任过儿童基金会国际亲善大使,多次去非洲,关注艾滋病人,为受灾地区募捐,关于她的报道都很正面,人人都喜欢她,有张救灾现场的照片被公认为天使的笑容。
新娘实在太美好了,除了有目共睹的美貌,多方肯定的才干,还有最好的人格。
这样的吹捧,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张之处,恐怕当事人在场听着也要人脸红。
肖腾看向当事人之一,容六微微笑了一下,而后用反问来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你说呢?”
“……”
是的,某种程度来说,新娘这样的人,的确是他尽其所能,也不可比肩的。
相较于他的狠辣,无情,不择手段。这个容六真正选择的人,简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根本无从比较起。
可不是吗。
也许容六的确曾经觉得他很有趣。但有趣,和值得选择,那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
过去的种种甜言蜜语,只是容六的一场因为趣味而起的追逐游戏,当不得真。
他心底当然清楚这一点。然而最终却还是当了真。
究其原因,也许并非因为容六演得太好,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曾希望容六是真的。
肖腾看着面前的青年,冷静地说:“那恭喜了。”
容六微笑道:“那谢谢了。”
没有任何变故,非常的顺利,没有电影里常见的临场逃婚,也没有剧情反转。这是一场幸福美满的婚礼。
肖腾和所有人一样,静坐在观礼席位之中,冷眼看着新娘被她父亲带着走过红毯,一步一步地,走到容六身边。
新娘很漂亮,不是那种玻璃般易碎的美,而有种柔韧的英姿飒爽,她身旁的容六那么英俊,那么幸福。
肖腾看着容六一点点为新娘戴上戒指。
这个年轻男人当年对他说过的,那些足以融化寒冰的温言软语犹在耳边,而四周响起的是致这对新人的热烈掌声。
肖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非常的平静,波澜不惊。因为他的血液已经一点点冻住了。
回程的时候,是王景特地前来机场接他,年迈的管家看起来分外地忧心忡忡。
“少爷不先回去吗?”
肖腾道:“不了,我去趟马场。”
王景迟疑道:“那……”
“不必跟来。”
跟那容六婚礼那暖阳普照的海岛比起来,这边的马场依旧是冬日的颜色。今年是多年不遇的苦寒,持续了几个月都未回暖,又下了场雨夹雪,放眼望去一片萧瑟。
几家暖如春日,几家冰寒彻骨。
肖腾的靴子有力地踩在雪地里,吱吱作响,成了这广袤天地里唯一的动静,一些薄冰在他的脚底纷纷裂开。
这次的确是他输了。
好在没有人知晓,连容六都觉察不到他心中的天崩地裂。
作为败者,幸而他的一切失败,失去,都不为人知。
glory在马厩里暴躁地甩着蹄子,喷着气,见他走近,才稍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