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里头,大年初一的傍晚时分,不少人家都有了一份请柬敬上。
能得到请柬的人多是一些亲军的武官,官职也是大小不一,可是这份请柬却让人不敢轻视。
以至于收到了请柬的人在仔细地看过请柬之后,都忍不住拿着这请柬开始踟躇起来。
府前卫指挥使郑芳就是收到请柬的其中一人,他捏着请柬,很是不安地在权衡。
坐在花厅里的还有他的弟弟郑胜,郑胜见家兄一脸踟躇的样子,也不禁微微皱眉,亲军指挥使身份清贵,可不是什么事儿都能让家兄这样的人踟躇为难的,一见家兄这般,他的眼珠子便忍不住地随着家兄在这花厅里转动。
郑芳突然停住了脚步,长呼了一口气。
郑胜终于忍不住问道:“兄长,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请柬是谁送来的?大过年的,不过是一份请柬,何必如此?”
郑芳却是叹了口气,将那请柬递给郑胜,道:“你自个儿看吧。”
郑胜接过请柬,落在他手里的其实是一份很寻常的请柬,并没有什么出奇,便是请柬中的内容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不过郑胜也注意到,这请柬的下款处的几个人名却有点儿出乎寻常。
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一个是指挥使佥事柳乘风,一个自称是学生李东栋。
这三个人其实在郑胜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兄长是指挥使,牟斌也是指挥使,锦衣卫又如何?难道府前卫还怕了他?至于这个锦衣卫佥事柳乘风就有点儿出乎寻常了,这个家伙,郑胜也有耳闻,如今是驸马都尉,又是万户侯,圣眷正隆,钦办过不少大案,这一次亲军都指挥使出缺,就和柳乘风有莫大的关系。
至于李东栋,京师里知道的人也是不少,此人是李东阳的族弟,与李东阳关系莫逆,从某种意义上看,似乎也能代表着李东阳的身份。
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最炙手可热的宠臣,另一个是内阁大学士的族弟,若是这三个人单独列出一个,以家兄的身份也未必要巴结什么,可是三个人联名发出请柬,这就不得不思量一下了。
郑胜犹豫片刻,道:“家兄,既然人家请客,那去去又何妨?新年嘛,赴宴拜访是常有的事。”
郑芳却是摇头,苦涩一笑道:“你是不知道,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呢,亲军都指挥使出缺,牟斌多半是觊觎已久了,这一次是势在必得,可是这么多年来,亲军都指挥使从未有锦衣卫的人担任,再者说,旗手卫的吴指挥使与我是老相识,若是为兄这一去,吴指挥使那边也不好交代。”
郑芳说的前半截话确实代表了亲军中较为普遍的态度,在亲军眼里,锦衣卫是一种异端的存在,甚至本身就不该存在于亲军里头,毕竟其他各位都担负卫戍之责,唯有那锦衣卫其实只是个探子,虽说锦衣卫下属的大汉将军也负责一些卫戍的事,可是专职却是四处出没,打探消息。
所以在外人眼里,锦衣卫是亲军,可是在亲军们眼里,锦衣卫却未必是自己人,在郑芳这些人看来,让锦衣卫的人出任亲军都指挥使不是一件好事,自然还是自己人信得过一些,吴权无疑就是他们信得过的人。
郑胜道:“既然如此,那索姓不去就是,大不了叫个人去回话,就说家兄身体不适……”
郑芳摇头打断他,道:“不成,这么做也太明显了,不去就是得罪这三人,其实牟斌倒也罢了,为兄最忌惮的是柳乘风和李东栋,柳乘风这个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现在仍在负责钦案的扫尾事宜,若是这时候暗地里给为兄使个绊子,却也不好应付。还有那个李东栋是李东阳的族弟,内阁的人可不好惹。”
郑胜明白了,现在他这家兄的处境是去又去不得,不去又不成,想找个借口推辞却也已经迟了,人家清早送来的请柬,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得要动身去赴宴,根本就不给你任何找借口的机会,你就算现在找借口,人家肯信吗?因为这个而得罪了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