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麓既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连连谦虚。呼征大惊失色,楼麓是上谷乌桓大人的儿子,居然给刘修做亲卫骑司马?单于也有些吃惊不已,不敢相信刘修的话,直到楼麓把头上的头盔摘掉,露出髡头,他们才将信将疑。
楼麓有些小激动,把当曰宁城一战说了一遍,对刘修大夸特夸,匈奴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对刘修临阵斩杀窦归一事,他们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窦归的祖父窦统做过雁门太守,和单于并肩作战过,单于对窦统的印象非常深,一直以为世家子弟是高高在上,不可战胜的,没想到居然被刘修打处落花流水。
匈奴人看向刘修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
宴后,刘修请田晏喝茶,问起了美稷的情况。田晏连连摇头:“太难了,我都快撑不住了。”
刘修示意他详细说说。
田晏说,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本来呢,匈奴人是来逃难的客人,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可是现在呢,主人穷得没饭吃了,来逃难的客人却越养越肥。你知道并州有多少人吗?并州总共不到六七十万人口,而且几乎都集中在上党、太原、雁门三郡。美稷属西河,西河一郡才两万人,而仅是在美稷的匈奴人就有五万多,他们驻在五原、朔方各郡的人总共加起来近五十万,比汉人只多不少,你说这几个郡究竟谁是主人?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凭着这千把兵镇住匈奴人,一方面是有曼柏的度辽将军营,和西河派来协助的西河长史所领的两千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匈奴人摸不清我们大汉的底细,如果让他们知道大汉已经衰弱到这个地步,他们迟早会生变的。
根据我从安集掾史张修那儿得来的消息,单于的儿子呼征好象听到了什么风声,对张修他们很不客气,如果让他到洛阳走一圈,等他了解了洛阳的实际情况,到时候他还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田晏忧心冲冲,唉声叹气。
刘修摸着下巴沉思不语。到了美稷,他不过走了半个并州,可是情况已经让他很惊心了。他从上党、太原、雁门一路走过来,还没有感觉到匈奴人有那么多,可是到了西河,再听田晏这么一说,他知道情况非常严峻。说得难听点,由此向北,与其说那几个郡还是大汉的地盘,不如说是匈奴人的地盘,匈奴人已经实际控制了那些地方。
“你们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刘修对王允和刘表、袁绍、韩遂等人说道。这四个人都是读过书的,相对来说见识要高明一些,也许能有什么启发也说不定。
王允不吭声,平静的喝着茶。刘表也不说话,但是脸色相对来说比较沉重一些。他本来就有所担心,现在听了田晏这么一说,担忧更深一层。袁绍和韩遂低着头,各想各的心思。
刘修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王允的脸上,心里非常不高兴。王允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州别驾从事,他对这些情况不可能不熟悉,先前不提醒,现在不出声,说明他一直在考验自己,甚至可以说,他一直在看他的笑话。至于刘表,他虽然是个主记,只管些文书来往,其实他还是个监军,不方便发表言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袁绍和韩遂大概也有着自己的心思,袁绍的想法应该和王允差不多,而韩遂是凉州人,他应该有所想法,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想说。
“看来大家还没有成熟的意见,那就先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和我说再来吧。”刘修没有勉强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散了。
王允有些意外,有些诧异的看了刘修一眼,正好迎上了刘修冷峻的目光,他下意识的闪了一下,又示威似的看了回去,嘴角还有意无意的挑了挑,然后拱手施了一礼,转身出了门。
袁绍和刘表先后出了门,韩遂留在最后,他想了想:“大人,我有些愚见,但尚未思虑周全,请容我思量几天,届时再献与大人。”
“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看来一点没错。”刘修浅笑着拍了拍韩遂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心。韩遂心中一热,连忙再拜,又向田晏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你这几个司马,各怀鬼胎啊。”田晏呷着茶,戏谑的对刘修说道:“读书人就是心眼儿太多,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像我们手下那些粗汉,只要一顿拳脚,全都老实了。”
刘修笑笑没说话,心道你那是简单,可是你没想想段颎在军中那么威风,到了朝堂上却差点被人玩死,刀当然不能放,拳头也要硬,可是光有拳头和刀是成不了事的。
“我要征兵,你看怎么合适?”刘修直截了当的说道。
“征兵,你养得活吗?”田晏反问道。
“我既然敢来,当然有我的把握。”刘修不动声色的说道:“但是,我不想再像雁门和太原那样征兵,那些人最后能不能听我的,我都搞不清。”
田晏也笑了,刘修手下有八百新征的兵,只是在他看来,这些人大概听王允的更多于听他刘修的。他揪着颌下乱糟糟的胡须,轻描淡写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到五原、朔方那边去征,那里没什么大的家族,不会有人和你夺权。”
“那边人口那么少,能征到兵吗?”
“哈哈哈……”田晏忍不住放声大笑,他拍着刘修的肩膀说:“那边呢,种地的百姓是不多,可是马贼多,你要是能把这些马贼给收编了,别说是五千人,就是一万人都没问题。这些马贼常年在草原上打劫,不仅劫过路的商旅,就是落单的鲜卑人他们都敢劫,骑术、武技都是没话说的,地形也熟悉,只要你能制得住他们,养得起,这些人都是好兵。”
刘修想起了阎柔,心道这的确倒是个法子。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钱粮,天子是给了一百万石米,又让曹艹做运输大队长了,可是全靠外地转运终究也不是个事,如何才能做到本地解决才是正理。看来这次到北边不光要看看边境的形势,更重要的是要找到合适的屯田地点。
一想到屯田,有件事他还是很欣慰的。在他的印象中,山西是黄土高原,遍地黄土,满眼沟壑,可是到目前为止,他看到景像却与记忆中的相差甚远。并州虽然山多、丘陵多,真正适合耕种的土地有限,但是水土流失还远没有那么严重,到处是青山绿水,沙漠非常少,只有零零星星的一点,不少地方很适合放牧,是个养马的好地方。
可惜的是,这么好的地方,现在却大部分成了匈奴人的牧马场。
山西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左控河北,右控河西、关中,背靠蒙古高原,面临黄河天险,易守难攻,此前晋国雄起,楚人不敢北向,三家分晋,魏赵也一直是秦人的心腹大患,后世李渊就是从太原起家,建立了大唐帝国。中原掌握了山西,就是扼住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南下的咽喉,游牧民族一旦攻占了山西,取洛阳就易如反掌。
怎么才能把这么好的土地控制在自己手里,对刘修来说,这不仅是一个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更是一个关系到后世子孙的战略问题。
“把曹洪叫来。”刘修对郝昭说道。
郝昭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时间不长,他又急匆匆的跑回来了:“大人,曹大人和匈奴人吵起来了。”
刘修一愣,曹洪这个人向来是求财不求气,虽然小气,但很少和人发生争吵。怎么一到美稷,他倒先和匈奴人发生了冲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