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眯起眼:“只是步氏如今才得两个月身孕,未知是男是女……”
“略等一等罢。”何氏道,“她本来就引众人嫉妒得久了,如今还有了身孕,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还怕传不出消息来?”
又道,“只是你先前是偏着左昭仪的,如今看来左昭仪的情势竟是大好,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左昭仪与右娥英之争,我本不想插进来,奈何当时怀了身孕,不得不求助左昭仪。”牧碧微拿手指比了个手势,淡淡笑道,“本来呢,这宫里谁还没个盘算?只是方才咱们的推断若是全中的话……左昭仪这些年的安排盘算,恐怕最终也是为了储君之位吧?陛下不喜欢左昭仪,她自己侍奉不了陛下自然生不得皇子,也只能指望了旁的人,只是身为左昭仪,公然为陛下充实后宫,谁又能说嘴?恐怕这么做了,陛下还会喜欢她几分呢!”
何氏讥讽道:“自从进宫以来,左昭仪就是贤德大度、豁达善良的,何况储君的生母也不是她亲自引进宫的,甚至与她也不亲近,将来把储君交给她抚养,那也是看中了左昭仪那良善的名声呢!”
牧碧微冷笑:“如此,等有了储君之后,陛下一旦驾崩……”
“那样谁能怪得到左昭仪或者曲家头上?皆是陛下自己福祚不永,又或者是咱们这些狐媚的妃子勾引陛下,才使得陛下英年早逝,左昭仪和曲家再清白没有了!换上十个八个最不怕死最肯直言的史官来,他们曲家也是声名清白的忠臣,一切都是陛下和咱们这些妖妃祸水误了国!”何氏哂道,“里子面子都得了去,坏处恶名全推了出来,这才是高人呢!”
牧碧微古怪的笑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只是,这步氏按理来说,可是生养不了的啊!”
何氏顿时微微变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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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御女的坑开始填一填……
第十一章 封宫
因着步氏的身孕,这回春狩,姬深只能很遗憾的将她留了下来——六宫都为此暗松了口气,好歹姬深还没到了为了步氏,连狩猎都不去的地步。
何氏果然在随驾之列,右娥英自然也不会被落下,妃以上的人里除了左右昭仪、牧碧微并崔宣明外这回都被带了去——宫嫔里,新人都去了不说,李世妇、柳御女、乐美人等都在其列。
圣驾离开之后,宫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阿善笑着对牧碧微道:“右昭仪听说越发哀怨了,如今一面照料着二皇子,一面学诗读书,竟与新泰公主一般用功起来。”
“她现在想做个才貌俱全的美人可是晚了点,这气度的栽培哪里是一天两天能够养出来的?”牧碧微听着,不由笑了,“依我说她还不如学点歌舞更快。”
“娘娘想啊,宫里原本还有她献歌献舞的地步,如今有了林御女和金御女,再有高阳王妃去年那支《万寿》和《胡旋》,右昭仪究竟年岁长了,如今身段再柔软,还能柔软得过十二三岁的小娘子?”阿善笑着道,“奴婢听说十二三岁学舞就晚了的。”
说笑了一回,就听外面素丝笑着和人说话,一听,牧碧微就道:“可是素歌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素歌步伐轻快的进来请了安,笑着道:“娘娘使奴婢去问路御女的话,路御女说当年亏得娘娘赐她一对赤金锭,去年她重病了一场,使了一锭托宫人请了太医,这才活了下来,如今娘娘有差遣,是万死不辞的。”
牧碧微淡然一笑:“当初也没想到要她怎么样,不过是一时恻隐。”
“这正是娘娘心慈,上天欲使娘娘行事顺利的缘故。”挽襟笑着道,“不然路御女早早的去了,今儿素歌哪里能问到什么?”
众人都赞了一回牧碧微的仁德,牧碧微笑了笑才问素歌:“那范氏的事情她知道多少?”
素歌抿嘴一笑,道:“路御女说,她与没了的范世妇是差不多时候承宠的,原本呢,她们都在长信宫里做着粗使,那时候陛下才纳了如今的右昭仪,正是宠夺专房的时候,有一回她们两个去内司领秋衣,路上遇见帝驾,陛下经过打量了她们一番,就都召幸了,然后就给了位份。”
她又道,“闻说兰林宫里的缪世妇也差不多是这么得宠的。”
牧碧微心想,这么算起来,姬深宫里的妃嫔,倒有一小半都是宫女出身——左昭仪进宫之前,宫务一直都是高太后管着的,她放这么多美貌宫女进来,莫不是为了分当初薄太妃的宠爱?
这么想也不是全没可能——毕竟当年高太后因为一件正红的衣裙被薄太妃送到先帝跟前,使先帝疑心起了高太后欲对薄太妃不利,两人之间因此有了罅隙,要不然以高太后正宫皇后、原配发妻的身份,为先帝广选美人充实宫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因为有了薄太妃那么一闹,先帝对高太后起了疑心,若是高太后公然的采选美人入宫侍奉,先帝反而会不喜欢罢?到底先帝对薄太妃仿佛是真心之爱呢!何况先帝登基之时就自感大限不远,与其说他登基之后开始享受九五至尊的荣耀,倒不如说他是在拼命的给姬深清路,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打量身边的宫女?
只是高太后到底还是留了这么一手,一个又一个美貌年少的宫女被内司收进宫来,也不怜惜,就这样由着她们做粗使,什么时候先帝若是看见了喜欢了,又关高太后什么事呢?
后来即使先帝驾崩了,但高太后想来一时没管上,当时姬深不过十三岁,又还守着孝,高太后一时不察,被孙氏开了先河,便闹出了这样卑微出身的宫妃反倒夺了出身高贵的妃子们的风头的格局来。
“还是说范氏罢。”牧碧微吩咐道。
“路御女说范世妇得宠之后,试图提过几次当年范刺史的事情,当然她还不至于敢公然的求陛下为范家平反,只说思念家中亲眷,陛下原本是答应使了人替她去寻来并且赦免的,但却被右昭仪和早先的唐庶人从中拦阻,范世妇没多久也失了宠,连陛下的面也见不着,先前所求自然就落空了。”素歌道,“哦,如今随驾去西极行宫的李世妇,听说本是范世妇从前的故交,因有次陛下称赞范世妇生的好,结果范世妇说了句,自己以前闺阁里有个姊妹生的才叫好,陛下就仔细问了起来,后来就把快出阁的李世妇召入了宫中!”
素歌抿了下嘴,“听路御女的意思,那李世妇因此恨极了范世妇,自打进宫以来,李世妇虽然没有特别的得宠,但也不像范世妇那样病倒长信宫中无人问,因此每常邀了与她交好的些个宫嫔散号过去为难范世妇——因李世妇的娘家如今做着稽南太守,李世妇手中不缺银钱,宫里有几个宫嫔因此要靠她接济……”
牧碧微点了点头,冷不防素歌道:“咱们宫里的段美人,闻说之前也与李世妇有所往来的。”
“段美人?不是段良人么?”牧碧微一怔,她和何氏商议的时候也不是没往段氏身上想过,只是宫里散号中,姓段的人也是有几个的,就听素歌道:“段美人是娘娘进宫后随驾秋狩时被提的位,据说是因为当时右昭仪有孕在身,心情不错,恰赶着遇见了她,见礼时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右昭仪就着人去华罗殿说要给段氏提位,左昭仪不想生事,就禀告太后随便提了个美人——其实还不是散号么?”
“原来是她……”牧碧微沉吟了片刻,忽然道,“阿善!”
“奴婢在。”阿善忙应道。
牧碧微抿了抿嘴,道:“你带着人去告诉了长锦宫各处!”她略作思索,便继续道,“就说恊郎这几日睡得有些不安稳,何况如今陛下也不在宫里,叫她们没事不许往外跑!有什么要的,只管着人过来回了本宫,本宫自会命林甲安排人手去内司领取!”
转了转腕上镯子,她冷笑着道,“那些实在闲不下来坐不住的,就帮她们静一静心!”
阿善一怔,随即道:“奴婢这就去办!”
圣驾离宫不两日,长锦宫就形同封宫,打的还是为了三皇子好的旗号,宫里主位们不言不语,但宫嫔们都很替长锦宫的人抱屈,觉得牧碧微不过是变着法子为难她们。
只是如今留下来的宫嫔多半都是不得宠的,她们私下里议论也还不敢传出去,牧碧微乃是九嫔之首,膝下儿女双全,如今在姬深跟前也是心头好之一,就是她趁着姬深不在,把长锦宫上下都料理了,姬深也未必会在乎什么。
倒是太后派人过来问了问姬恊,宋氏亲眼看到在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婴孩后,对牧碧微道:“太后说如今既然陛下不在宫里,到底少生些是非出来的好。”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故此担心照料着玉桐与恊郎,无暇分身,别叫宫里人惹出事情来,扰了太后的清净。”牧碧微淡然一笑,极为明显的看了眼永淳宫的方向。
宋氏了然,道:“奴婢会将光猷娘娘的意思告诉了太后的。”
高太后听说牧碧微拘束宫人不得出入是因为担心步氏的身孕,不禁哼了一声:“那贱妇好容易有了身孕——如今如珠如宝,都学着孙氏的样子整日里不出善岚殿半步!她还担心个什么?别是打算做什么,这里是先预谋着脱罪吧?”
宋氏道:“奴婢看牧光猷倒是对三皇子极为上心的,未必抽得出这个手。”
“她将来就是要靠这个儿子的,怎么能不上心呢?”高太后因为亲自抚养了皇长子,对另外的两个皇孙的诞生虽然欣喜,到底不如亲自养在身边的姬恢感情深厚,而且姬深有了三个皇子,虽然还算不上子嗣众多,但怎么说也是可以挑挑选选了,姬恒和姬恊虽然还小得很,高太后心里就有些忌惮起来,语气也淡淡的,“宫里如今已经有了三个皇子,可见三郎子女缘到了,那步氏出身卑贱……”
接下来的话宋氏已经明白,点头道:“太后请放心,药已经给了永淳宫的人,按太后所嘱咐的,过上几日,等陛下已经到了西极行宫再动手。”
“嗯。”高太后点头,叹息着道,“去把恢郎抱来,这宫里烦心事就没断过,哀家还是看见恢郎才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