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老人家心中,千里之外的藩王造反,还比不得孙子晚饭吃没吃好之类的重要。
外头越发黑,想着三郎还在外头等着,道痴便没有多呆,只是对王宁氏道:“世子安排了人手巡守四城,过几日官府也会有动作。若是有人趁机作乱,祖母只管使人找他们。若是王府的人,就直接报孙儿的名字。”
王宁氏点头道:“你也不必担心家里,我会紧锁门户过日子,不会让歹人钻了空子。”
该交代的交代了,道痴便离开家,坐着十二房的马车回了王府。
接下来的日子太平无事,等到兴王“三七”的时候,宁王已经攻占九江与高康,正要从水路奔南京。
藩王造反的消息,终于从民间传开。
百姓惶恐,时有骚乱,官府立时行雷霆手段,抓捕了十数个想要借机生事的地痞,安陆城里也开始实行戒严与宵禁。
官府放出的消息,多是不利宁王的。什么天惩,使得宁王扯起反旗时打翻贡品,又有天火焚毁了宁王叛军先锋船队。如今宁王叛军被阻在安庆,南赣巡抚王守仁集合十万大军奉旨平叛,云云。
真真假假,不过是告诫百姓,宁王造反老天不容,蹦跶不了多久的意思。
民心渐渐安定,戒严与宵禁也慢慢放开。安陆城百姓,恢复平素的生活。大家唯一盼着的,就是兴王大丧早点结束。
宁王造反不造反,对他们影响不大,可王府治丧不结束,才真正影响民生。
现下虽然不忌宰牲,军民百姓不用再素服,可依旧禁音乐嫁娶。
王府这边,则依旧是将全部精力放在治丧上。京城传下消息,皇上为兴王薨“辍朝三日”,派武安侯郑刚到安陆祭奠,行人司副司正王瑄到安陆掌行丧礼;慈寿皇太后与王爷生母太皇贵太妃邵氏分别委托承奉张佐与黄英赐祭。
这些人等,已经从京中启程,现下在路上。
最高兴的莫过于王琪,尽管宁王在千里之外造反,可止步安庆;王瑄等人从京城过来,避开安庆,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对于自己这位二堂兄,王琪甚是推崇:“二哥才华横溢,本是状元之才,可时运不济,乡试时屈居二魁;会试时是考了第四,二甲传胪。这还不算什么,没想到随后又因生病,错过‘馆选’,最后补了行人司的闲差。”
道痴听着,觉得王瑄的境遇现下还不算背;等到王琪做驸马,才是真正背会。
前些日子,宗房二老爷王青江的两个儿子已经回安陆,准备参加今秋乡试。听王琪的意思,那两位学问也很好,会试且不说,乡试多半不在话下。
王氏宗房,子孙不仅繁茂,科举上也硕果累累。
瞧着这些日子世子对王琪的看重,像是默认了他与三郡主的婚事。
算算时间,郡主要在出服后才能议亲。二十七个月服制,三郡主要到后年秋才会议亲。
若是那时世子没有进京还罢,若是世子进京,三郡主成了三公主,那王琪还会期待这门亲事么?
自从安陆城过了最初的骚乱,道痴几个伴读就卸下差事。虽说王府现下依旧有些人手在巡视四城,可归到仪卫司总负责。他们几个伴读,不是在府学,就是跟在世子身边充做伴当。
就是内府,几个人也进过几次。王妃待他们几个也颇为和蔼,时常有赐食过来。
众人的日子,悠闲起来,觉得日子惬意无比。可在世子跟前,又不好露出欢喜样,一个一个板着脸,倒是越发显得稳重。
没等到钦差过来,王珍就使人过来告诉道痴,老和尚与虎头回了西山寺。道痴喜出望外,决定请假出城。
王琪这些日子正闲的发霉,听说道痴要去出府,死活要跟着。
道痴拿他没法子,便依了他,兄弟两个一起去世子跟前请假。
世子对众伴读的背景来历知之甚详,晓得那西山寺里的老僧对道痴有养恩,不仅通快地给了三日假,还使黄锦预备了两盒素点给道痴带上。
黄锦是个会来事的,前些日子同王琪相处的又好,借花献佛给他们安排王府的马车,送兄弟两个去西城。
王琪本想拉着道痴先回家打个转,不好却了黄锦这份好意,两人就直接出城。
到了西山,看到作别一年的老和尚,道痴几乎要落泪。
老和尚脸上褶子更多,眉毛全白了。
虎头倒是窜的快,原本只比道痴略高,现在高了小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