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急促了些,大概是因为这些事藏在心中多年,偶然之间说出来还是有一种压抑的痛感。
“你知道吗?他很优秀,从小的时候便是样样在皇子之间都是顶尖的,不管是骑射、相貌,学识,在皇子中顶尖的,我又是正宫所出的皇后,这样的条件,为什么先帝会立了三皇子为帝?到了现在我还是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这句话像是终于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重重的拨动了一下佛珠,视线落在云卿身上,像是要她给一个答案。
云卿看着他的样子虽然她表面很平静,可是那拨着佛珠的手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感受,这么多年她一直骨肉分离,那种感觉并不是一句“不好受”可以概括的。
但是云卿对她并没有同情,因为在她看来东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站在自私的角度。
她指着东太后身边焚烧的佛香,指着那佛香道:“太后,你日日夜夜诵经念佛可是在祈求什么?”
东太后看了那旁边佛香一眼,目光变得慈祥,“我还能祈求什么呢?无非就是祈求我的孩儿能够达到他的目标而已。”
云卿此时的面上出现了十足的嘲讽,一双凤眸里斜睨东太后,毫不掩饰的嘲蔑笑了一声,“是吗,你在这里吃斋念佛就是为了你儿子造反能够成功。你可知道因为他的一个念头,因为你的一个不甘心,天下又有多少的生灵要遭受涂炭呢?那是佛家所支持的理念么?佛说的一心向善,胸怀世人,普渡众生,你是要用屠刀去普渡他们么?
你想知道先帝为什么会立现在的陛下为皇帝吗?若是说之前我不知道,如今想来我倒是明白了一二分。
就以你和龙二两人来说,一切都是以你们自己为重,你们所看的东西都是那自己一亩三分地,即使天赋再高,骑射再好,坐在那座位上的帝王要的可不单单是聪明就够了。”
云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一丝愤慨的,想着那些在血衣教的刺杀里死去的那些夫人、小姐、侍卫,那些人又何其无辜呢?
说来说去,东太后不过给自己一个安慰地说法而已,这个吃斋念佛不过是求得自己心安,丝毫不顾及其他人。
她说出的话,让东太后微微的一愣,干瘦的脸上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考虑她的话,半晌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有句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许你看我是自私的,但是谁人不是想要得到自己的东西,难道你就没有吗?”
她这一句话直逼云卿的内心,像是要剖开人心,却听到殿中另外一个暗含怒气,高昂的声音:
“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所想的东西奋斗,但是没有人像你这样用别人的幸福来完成你自己的私欲!”
章滢刷的一下往前一步,头上的金珠发出簌簌的响声,像是配合她的怒意。
东太后望向她,眼神中终于不再掩饰,带上了一层讥笑,语气也有些轻视,“珍妃,既然皇帝给用了”珍“这个字,就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想不到他还是长情的人,始终记得贾漪兰那个小丫头。不过啊……”
东太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有遗憾的打量着章滢:“你和她还是差远了啊,否则啊,现在也不是这个地步了。”
她这样的话语更加激怒了章滢。章滢隐忍了许久的怒意,终于在这一次勃发了起来,她指着东太后道:
“凭什么说我,你们说的贾漪兰,什么元后,和我有什么关系!没有想过到这后宫中来,是你设下的毒计将我拖到了这里!
深宫朱墙有什么好的,我根本不喜欢这里,你说我愚蠢也好,可是我蠢,我也没说过要来这宫中和你们这些聪明的人来玩心计,玩狠毒啊!”
想起自己入宫,章滢始终有着不平,那怒意蓬发出来惹得东太后还是一声轻笑:“在这宫中的每一个女人都要想怎么自保,你既然进了这宫中,又不想法子自保,就等于让人家去陷害于你。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至少被我设计了,跟明帝来上这么一段露水姻缘,让他对你荣宠不已。你莫说你心中没有贪念,若是你没有贪念的话,你在发生了这件事就应该直接死了,以此表示你的忠贞,如此,我也不能用孟家人来逼迫你了。
佛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尘世间的一切,只要有人在后面推了一推,借上一分助力,就立即沉浸在自己的贪欲之中,进入宫中。”
她这番话说得显得无情无义,但是她的表情还是平和缓慢,章滢终于迸发了怒气,几乎想要冲上去,被旁边的英嬷嬷一手挡住,面无表情的肉脸上神色不敬,“珍妃,还请你自重。”
“自重?这个时候还谈什么自重?你以为你是什么太后吗?一个叛贼的母亲也不过是一个叛贼罢了!”章滢指着东太后毫不客气的骂着。
东太后的眼眸微微一凝,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英嬷嬷早就对她的一言一行摸了个清清楚楚,抬手对着章滢便要扇了下来。
站在云卿身后的桑若一直观察着情形,一见到这个情形便上前去抓住英嬷嬷的手腕,不让她扑了下来,一甩将她摔到了一边。
云卿看都不看英嬷嬷一眼,对着东太后道:“刚才这番话,太后真是说的可笑了。你做出这等事情,便是将人逼到了死处,若是真的死了,才是更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的。
如果你这就不能理解的话,你还谈什么你对二皇子母子情深?这听起来不过就是一场笑话而已,你只理解自己的母子情深却不能理解别人的亲情。”
东太后似乎也有些倦意了,不想跟两人争吵,拍了拍手,“不要说这么多,今日你们不过就是想来抓我吧,有什么便用出来吧。”
东太后坐镇两朝,早就不同于一般女子。此时那一身气息再不像以前那般淡淡的,而是散发出一种威人的气势,若在场的不是云卿和章滢,其他人只怕要被她震慑住。
英嬷嬷揉着自己疼痛的手腕,横眼看着云卿,对着太后道:“太后娘娘,此事就交给奴婢处理吧。”
东太后不言不语端起桌上的茶开始喝了起来,只看那英嬷嬷健壮的身子射出威逼人的煞气,朝着云卿迎面一爪袭来。
那一爪之中似乎蕴含了无尽的力量,若是落到人的脸上定然要将人的头颅抓伤,但是这一次桑若已经有了准备。
她刚刚抓到这个人的手上,就察觉出这个人的是一个外家高手。
此时一看她脚步移动,连忙上去与那英嬷嬷交手了起来,一时之间,殿中打得难舍难分。
那英嬷嬷是外家高手,可到底在宫中多年,不是日日都能操练,便有些生疏,而桑若一直在外面时时刻刻面临危险,而她用的招数又极为的歹毒,几乎是招招毙命,几乎是步步杀招,再加上两人年龄上的相聚,不多时,英嬷嬷就落了下风。
忽然之间,旁边一条人影又加了进来,原来,那站在一旁的郭公公也是一个内家高手,三条人影在殿中交手。
好在慈安宫里人手不多,即便传出了声音,隔着大门他们也听不到。云卿和章滢迅速的往后退去,以免被卷入战斗之中,给桑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对一,英嬷嬷和郭公公最后还是没有敌得过桑若,要知道,桑若在密局里,都是排行在前十名,绝对不是普通宵小之辈可以相提并论。
云卿低头望着被打翻在地的两个人,其实外面早有禁卫军待命,但是她想看一下,那东太后在宫中部署多年,究竟有什么力量在身边,如今看到这出手的两人,虽然打不过桑若,但是也不比皇宫的侍卫差,想来平日里联系送信,定然是这两人来办。
“太后,我以为你说了这么久,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是派了你两个犬牙下手罢了。”
东太后笑了,朝着云卿道:“是么?你以为就只有这些方法吗?哈哈。”她笑得极为的惬意,手指停在那刚刚空缺的茶杯之上,像是胸有成竹一般望着云卿,“你到底还是太嫩了一些,连这样拖延的战术都看不出来,我既然听到你的话,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好下场,便是如此,我也不可能让你们抓了我去侮辱。”
云卿十分不屑的一笑,走到她的旁边将那五杯茶水捞了起来,当着东太后的面将其中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对着她晃了晃空空的杯子,“太后娘娘,你难道不知道,我一进来的时候,你在这茶水里面下了毒。”
东太后看着她一饮而尽,面色丝毫不改,那样子从容的不得了,此时不知道这茶水中添加了什么东西,然而听到了她的话之后,眸子终于睁大了,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惊诧的神情,“你既然知道有毒,为何还喝了下去?”
云卿丝毫不在意的在那茶水上拍了一拍,“太后,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我从来不敢小瞧你这个对手,从进来后就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你摸了佛珠之后,碰茶杯的这个小动作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不觉得有些怪异吗?”
东太后摇了摇头,眸子里带着否定,“这个动作十分的平常,我不相信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动作,你便可以猜测出我心中所想。”就算再厉害的人,也不能单单凭借着一个简单的动作,推论出茶水有毒。
云卿不以为意的摸了摸那平滑古朴的桌子,“是啊,当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你是聪明人,我当然要用聪明人的心思来揣摩你。你既然为二皇子策划了这么久,当然不会因为最后这一步功亏一篑,不会让自己成为他负担,那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