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秦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南宫玥双眸明亮的继续说道:“既然大伯父也说了,皇上已下旨令王妃申辩……就算是告官,这也要让被告有个申辩的机会。所以玥儿想着在皇上还没正式下决断之前,暂时不宜轻举妄动。”
南宫穆赞同地点头:“玥儿,你说的对。阿奕是我们南宫府的女婿,皇上必然会关注我们南宫府的一举一动,看看我们南宫府会如何行事。更何况,再过几日皇上就要封笔封宝,暂停朝事了,我们也的确不宜妄动。”
“是的,爹。我们必须让皇上相信南宫府始终会遵行圣意,绝无二心。”南宫玥慎重地缓缓地说道,“玥儿也是担心大伯父和爹会因为担心玥儿而不小心触怒了圣颜这才特意回来一趟。”
“好孩子,真是难为你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得如此通彻,实在是难得。”南宫秦欣慰地看着南宫玥,心里不免有一分遗憾,难得玥儿如此聪慧通透,却偏偏是个女儿身。
今日之事,正如同南宫玥担心他们一样,南宫秦同样也担心她会因为一时气愤而冲动行事,却不想她小小年纪如此冷静理智,着实让他震惊了一番。
南宫穆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自豪,含笑地看着南宫玥,这可是他的女儿啊!
“玥儿,”南宫穆道,“我还有话与你大伯父说,你先去看看你娘吧。”
南宫玥起身对着南宫秦和南宫穆又施了一礼:“大伯父,爹爹,那玥儿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南宫秦微微颔首。
南宫玥应了一声,就退出了书房。
她正打算往二门而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一双明眸看着大伯父南宫秦的书房,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是南宫琰!
“二姐姐!”南宫玥忙加快脚步朝南宫琰走去,想告诉她南宫秦现在在南宫穆的书房里,可谁想南宫琰一见到她,却是露出惶然之色,倒退了两步后,掉头就跑了。
南宫玥隐隐感觉南宫琰有哪里不对劲,虽然她们堂姐妹关系不算亲近,但也不至于南宫琰连招呼都不想与她打一下。
南宫玥迟疑了一下,却见刘嬷嬷笑吟吟地走出二门,加快脚步向她走来,“三姑奶奶,二夫人让老奴来接您呢。”
两人闲话家常了几句,便一起向林氏的浅云院走去。
林氏身在内宅,还不知道萧奕遭人弹劾一事,女儿难得回来一趟,她自是欢喜极了,一直拉着她说话,又留着用了一顿午膳,这才依依不舍的把她送了出去。
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哪怕镇南王府里没有长辈,女儿身为女主人,每日要忙的事也绝不会少,早早让她回去,忙完了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皇后的懿旨在当晚就发往了南疆,预计年后就能够送到镇南王妃的手里。
次日,太仆寺卿齐常河突遭免职,此事在王都中没有溅起丝毫的浪花。相反,却有一些的人日子过得有些心不在焉,怎么那个温柔乡就突然关了呢……他们的红颜知己怎么办?
与此同时,镇南王府的继王妃为母不慈,谋夺继子产业一事也在王都的高门大户里暗暗流传了开来,最开始是家中主子们在议论,很快就是下人们之间口耳相传,再接着,就流传到了外面……
随着新年一天天地临近,腊月二十八日,皇帝亲自写了不少“福”字赐给几位亲近的王公大臣;腊月二十九日,宫里热热闹闹地举行封宝封笔仪式,将皇帝的二十五宝玺和御笔封存起来……繁复的仪式过后,官员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接下来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官都可以好生过年了,要到七日之后,早朝才会重开。
各府开始忙碌地进入过年的准备工作,镇南王府是亦然,大年三十,除旧布新,王府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清扫了一遍,贴上一对对大红对联,一幅幅喜气的年画,下人也都发了过年的新衣和赏钱,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就盼着大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了。
厨房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世子妃平日多叫的是小厨房和外院大厨房的膳食,以致这内院大厨房的厨娘虽然有万般本事,但也无处施展,难得这次要给世子妃做年夜饭,正是最好的在世子妃跟前好好露露脸的机会。
这一整天,吴然家的像是个陀螺般没停下过,偏偏这时候还看到厨房洗菜的粗使丫鬟柳叶正和三四个人窝在一起闲聊,顿时怒从心头起,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听到了“王妃”“世子爷”什么的。
这些三姑六婆竟然连王妃和世子爷也敢拿来说嘴,可得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吴然家的眉宇紧锁,悄悄走到了那几人身后。
“刘婆子,这也太离谱了吧,不会是谣言吧?”一个干瘦的妇人咋舌问道。
“不可能。”矮胖的刘婆子白了对方一眼,口吻中透出几分得意,“我是听城西卖猪肉的朱老二说的,朱老二不止给咱们镇南王府供猪肉,王都一半官员府中的猪肉都是他们家供的,他说这事在王都的权贵人家都已经传遍了!”
“王妃……还真是‘本事’啊!”柳叶的眼珠瞪得大大,也不知道是赞叹还是讽刺,“侵占世子爷的铺子,还私放印子钱……等世子爷知道了,能罢休吗?”世子爷的胆大妄为那可是全王都都有名的!
“当然不能罢休!”刘婆子摆出一副知情者的样子,“你们想想这开源当铺是被挖出来,可是其他铺子呢?世子爷名下这么多铺子,如果这一家家都在王妃手里,这么多年下来,那该有多少银子啊!这几万两的雪花银,世子爷怎么可能不计较!”刘婆子理所当然地分析着。
柳叶咽了咽口水说:“几万两,那该够我吃几辈子……吴妈妈!”柳叶总算是看到了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吴然家的,吓得脸色发白,忙道,“我,我这就洗菜去。”
其他人也是一哄而散,唯有刘婆子被吴然家的出声叫住了:“刘婆子,你刚刚说得是真的?”
刘婆子一听,两眼发亮,又来劲了:“吴妈妈,当然是真的……”她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说开了……
王府中的传言第二日一大早就传到了南宫玥耳中。
这时,天还蒙蒙亮,今日是大年初一,南宫玥要入宫参加朝贺,所以一大早就起床开始按品着妆。
鹊儿一边说,她一边听,听到有趣之处,不由发出一声咯咯轻笑,就仿佛正在被议论之事压根与自己无关。
阴私之事素来是最容易传起来的,更何况这事关镇南王府,根本不需要她有任何动作,自然而然的就会流传开来。
就连镇南王府都不能免俗,可想而知,此事怕已是王都权贵人家众人皆知了。
看来今日的朝贺也有的热闹了……
果然——
她一进凤鸾宫的大殿,就见殿中的众位夫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一见她进来,整个殿内一瞬间寂静无声,所有探究、好奇、同情的目光纷纷地朝她看来。
正是这种不正常的寂静才显得尤为怪异,让殿内的气氛僵硬而沉闷。
南宫玥故意将脚步停顿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宇深锁,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在宫女的指引下缓步往前走去。
才走到殿中央,一个高挑的宫女走到她跟前,福了福身道:“世子妃,云城长公主殿下请您过去。”她用目光牵引着南宫玥看向右前方,云城正在几丈外对着南宫玥微微颔首,原玉怡就站在云城身旁,目露担忧地看着她。
南宫玥吩咐了宫女一句,便随着对方朝云城走去。
双方见礼后,原玉怡立刻亲热地挽住了南宫玥的手,关心地问道:“玥儿,你这些天还好吧?”
“多谢怡姐姐关心。”南宫玥福身谢过,苦笑道,“玥儿能有什么不好的。反正照样吃,照样睡……自己总要爱惜自己才是。”
“玥儿你说的对!像小方氏这种女人,你若是太把她放在心上,那就可是高看她了。”云城不屑地撇了撇嘴,安慰道,“玥儿,你放心。本宫一定会跟皇上好好说,一定要让他为你和阿奕做主。”
大概也只有云城敢在大庭广众下用“小方氏”这种轻蔑的称呼称呼镇南王妃了。
周围的夫人们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看似不经意,其实都在留意南宫玥、云城这边的动静。
南宫玥轻叹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道:“多谢殿下。……玥儿现在只期望阿奕在沙场之上,不要为此分心,无论如何,我们还年轻,祖父能在乱世之中攒下那些产业,如今大裕盛世,我们自然也能做到。”
这番话说得云城心疼不已,这小小年纪都憔悴成这样了。都怪皇弟这么快就指了婚,要是把玥儿配给她家的柏哥儿,她一定会是最好的婆母!
说得太多反而显得蓄意,南宫玥索性点到为止。
她的这番话,周围众人是听得一清二楚。尽管她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但还是可以判断出这镇南王世子手中的产业是老王爷传下来的,而现在只怕已被祸害得七七八八了,不然,世子妃又怎会提到将来自己重新置办产业之事。
周围的夫人们暗暗觉得自己真相了。
原来还真是如传闻说得一般无二啊!不,事实比传闻中更加匪夷所思。
民间的一句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真真是可怜了镇南王世子,受到继母如此作贱,却又碍着孝道,只能自己把亏咽下去。
夫人们纷纷交换着眼色,可想而知,今日之后,又会有新版本的“继母传”流传开来了。
不多时,皇后升座,众人皆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在内侍尖利的嗓音中,三跪九叩,完成了新年大典的礼仪。
如往年一样,仪式后,皇后特意让宫人请了一些女眷去往东暖阁一起叙叙话,南宫玥自然也在所请之人中。不仅是她,与她交好的傅云雁、蒋逸希还有原玉怡都在其列。
皇后赐了座,众人皆陪着说话,一副其乐融融。
而与此同时,同样刚刚完成了大典的皇帝却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地上还有一个杯子,已是四分五裂。
刘公公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甚至都不知道皇帝是因何而怒。
明明今日皇帝的心情还是挺好的,大典回来以后也是乐呵呵的,直到接到了这封折子。
新年皇帝已封了笔,因而呈上来的大多是请安和拜年的折子,刘公公只注意到折子上是镇南王府的印戳。皇帝随手打开,却在看完了折子后雷霆震怒,直接就把手上的杯子砸在了地上。
“好一个镇南王妃!好一个镇南王!”
皇帝冷笑着把折子扔在了书案上,气得在御房里来回走动,刘公公小心地往打开的折子上瞥了一眼,顿时就惊住了,这折子是以镇南王妃的名义递上来的,折子中斥镇南王世子妃南宫氏“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南宫氏犯“七出”之二,求皇上做主允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