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沈乔思索着思索着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自己,忙问道:“怎么了?”
沈乔斟酌了一下:“不曾听师父提起过家中长辈。”
他不知道她怎么短短几瞬就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静默片刻,神色忽然淡了下来:“我娘在我幼年的时候早亡,我爹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也去了,如今家里只剩一位伯父,正在山上清修。”
沈乔忙致歉道:“我不是有意...”
他道:“无妨,我对你知无不言,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吧。”
他说完讥诮地挑了下唇:“哦,我忘了,我爹还有一位姨娘仍在世。”
沈乔奇了:“姨娘那不是...妾室?出家人也能纳妾?”
他思路格外敏捷起来,十分会捡姑娘想听的说:“只我爹如此罢了,我们虽不比佛门子弟要一生禁欲,但也大多一生只有一位道侣,更有不少终身不娶的,我爹那般的才是异端。”
他说罢,狭长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瞧着她,暧昧含笑道:“遇到你之前,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成婚的。”
沈乔有些尴尬,心里却不自觉欢喜,轻咳一声转了话头:“那...令尊是怎么死的?”
要说方才淡长风脸色不好看,这回直接是黑了,不过这脾气却不是冲着沈乔来的,咕哝一声才道:“纵欲过度。”
“...啥?!”
她揣测师父爹最普通的死法就是病死在床,最离奇的大概是死在某次降妖捉鬼里,没想到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离奇,而且离奇的一点也不高大上= =。
淡长风往常虽觉着自己老子死法丢人,但也没有特别难堪,这回在自己未来媳妇面前提起来觉着格外尴尬。
他在心里鞭挞了自己的死鬼老爹一时,这才索性摊开了说,蹙起浓冶的眉毛面有厌恶:“他好色如命,家里的姬妾不下百人,年纪大了还纵情声色,结果死在姬妾的床榻上了,也算是求仁得仁。”
沈乔出言安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淡长风:“...”
她听完心里生出莫名的自豪感,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还是她爹靠谱。
他没再说话,正好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他白的像是玉雕般的两根手指随意弹了弹,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屋里的几盏灯却已经点着了,沈乔在一边看着也觉着赏心悦目。
她瞧着瞧着冷不丁跟他视线正对,两人对视片刻,她正要尴尬地挪开视线,他忽笑了笑,问道:“乔乔,想清楚了吗?”
沈乔耳根难得红了红,调开视线看着屋里的一簇火光:“哪会这么快?”
他笑意不减:“也对,一辈子的事儿是该好好想想。”
沈乔都不知道他怎么扯到一辈子上头了,正欲回嘴,他却已经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她松了口气,忽然被他握住手,他执起她的手亲了亲她指尖:“最好连梦里也想着我。”
沈乔指尖一颤,全身如触电了一般,他却已经轻飘飘地走远了。
不知道淡长风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咒语加持,一向一夜无梦的沈乔竟然真的开始做梦了,而且还真的梦见了他,梦里他的脸不断放大,她睡到半夜全身都燥热起来,下床喝了好几回水,直到天亮还面颊发烫。
早上做早课的时候她脸上还红晕未退,他端坐在上首,笑意却很暧昧,指尖点了点椅子扶手:“乔乔昨晚上可有梦到我?”
沈乔:“...”
她正想怎么义正言辞地说没有,他就抢先补了句:“修道之人,胡乱说谎可是会遭报应的。”
沈乔挑眉:“能遭什么报应?”
他佯作思索:“大概是下辈子给我压的翻不了身吧。”
沈乔:“...”压这个字实在太有画面感了。
他扬眉笑道:“我觉着压这个字不错,咱们道家也有不少双修的法子,为师身为师长,自然要把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你,你可要认真学着。”
沈乔:“...”师父不光对她施展了做梦术,可能还对她用了读心术。
她忍无可忍道:“师父,你能开始讲课了吗!”
他眨了眨长而上挑的眼睛,状极无辜:“我现在就在讲啊。”
沈乔郁闷扶额,觉得师父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淡长风觉着,每天调戏调戏小徒弟也是一桩新乐趣啊。
如此悠然地过了两天,他正瞧着小徒弟漂亮的侧脸出神,冷不丁就见上山匆匆跑进来:“师叔啊,又出事了!”
正准备调戏未来媳妇的时候被打断,淡长风心情瞬间滑落谷底,皱眉看着上山:“出什么事儿让你这般急死忙活的?”
上山被训了一句,委委屈屈地道:“您还记得上回那个死了还赖上咱们小师妹的孔三公子不?他死相奇特惨烈,偏又是官宦子弟,北镇抚司那边查了好久也没查出个眉目来,今天又抬了一具尸首进去,跟孔三是一样的死法。“
淡长风沉吟道:“这回又是什么人?”
上山道:“是赵家二公子,就是上回出面帮小师妹作证的那个。”
他顿了下,又道:“北镇抚司觉着这官司处处透着诡异,实在是查不出眉目来,这才想请您过去一趟。”
淡长风也不推脱,颔首道:“让他暂且等等,我这就去。”
沈乔想了想,也起了身:“我跟师父一起去吧,也好从旁历练历练。”
在外面等着的是锦衣卫里一位姓秦的同知,眉眼艳丽身材却很高大,看着颇有些违和,瞧仔细了觉着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他见着淡长风先拱手行礼:“国师。”
淡长风随意点了点头:“尸首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