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碧月嘴唇动了动,再也没发出一个音节来。
萧蕴竭力克制着自己心底的震动,用貌似平淡的语气说道:“不用送到库房里了,现在就摆到我的卧房里吧。”
她认得那个木马,那是三年前,萧湛给她做的玩具。
这东西本该在琼华院那场大火里,彻底化成灰烬了,怎么又好端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22章 最该信任的人
荣安堂的书房里,秦修正在为面前的堂兄抱不平。
“大皇子险些要了你的命,陛下却只罚他闭门思过,思过了一个月不到,就把人放出去蹦跶了。都说陛下最疼爱的是你这个小儿子,我看,他最疼爱的,分明是长子才对!”
“五堂哥,你怎么不生气?要是父王对待我和大哥,我肯定早就跟父王翻脸了!”
……
秦暄面色淡淡地听秦修抱怨完,才道:“你说错了,如今满朝上下都知道,刺杀我的人,是前朝余党,和大哥没有任何关系。”
秦修嗤笑了一声:“跟大皇子没关系?这等鬼话,五堂哥你真信?”
秦暄面无表情:“父皇既然说了,我就得相信。难道去找父皇哭一顿,就能让父皇改主意?他是君父,我是儿臣,为了这点儿小事跟君父翻脸,我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吗?”
秦修一噎,抱怨道:“五堂哥,三个月不见,你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秦暄冷着脸道:“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好了,不说过去的糟心事了,我这三个月虽然一直不曾上朝听政,却也听到了些风声,你父王辖下的安南地界,最近不太平?”
秦修点了点头,皱眉道:“父王在家信中提到过,有两个小部落今年遭了灾,闹出了些乱子。不过,安南那地界,一向是大事儿没有,小事儿不断,若是不出事了才叫不正常呢!”
大秦周围有一大圈的异族人,立国之后,那些异族慑服于大秦国威,纷纷归附。这四方都护,原本就是为镇抚边疆,威慑异族而立。安南都护府辖下的一十六州,住的全都是异族人。这些人又分成了大大小小无数部族,其祖上大多有旧怨,动过刀子流过血,眼下不过是因为大秦的强大国力,暂时安分地聚在一起,时日长了,旧怨摁不住了,便总要闹出些乱子来。
秦暄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此时也未说破,只说:“不可掉以轻心,最好让你父王查一查,这些事情的背后是不是有人挑唆生事。安南地界部族众多,单独对上其中一个,你父王定然不怵,可若是让人家联合起来了,那就是生死大患了。”
“好,我一定会提醒父王。”秦修皱了皱眉,嘀咕道,“不过,我在他眼里,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孩子,我说的话他未必会放在心上。”
“你把这话告诉王妃一声就可以了。”秦暄正色说,“再提醒你母妃一句,我父皇好像把我遇刺的账,算在你们雍王府身上了。”
秦暄懵了,困惑道:“这怎么可能?我也是受害者,要不是你替我挡了一劫,出事的人就是我了。陛下怎么会觉得,这事儿是我们雍王府自行炮制出来的?难道又是大皇子从中弄鬼?”
秦暄没和他解释,只道:“你只管把我的话带给雍王妃就行了,多余的事情,用不着你多理会。”
重生一世,秦暄对自己那位父皇的心思,不说猜对了一切,至少也猜准了七八分。
他父皇这个人,有时候冷酷得叫人心寒,有时候又天真得让人发笑。
他自个儿用权术手段在儿子中搞平衡,却十分忌讳皇子们自相残杀;自己待妻妾臣属们刻薄无情,却看不得皇子们待身边的人也如此狼心狗肺。
大皇子秦玉安刺杀他,按照父皇的本性,本该让秦玉安好好吃个教训。
可结果并非如此。
在秦暄看来,这肯定不是因为他父皇的爱子之心突然高涨,而是在他父皇的眼里,秦玉安也是被人算计、陷害的。
说到底,他陷害秦玉安的那个局,还是做得仓促了点儿,本身也不怎么高明,也就是他年纪小,以往的行事风格摆在眼里,父皇一时想不到,才没有对他起疑心。
但父皇会怀疑到别人的身上,实在太正常了。
至于父皇究竟怀疑了谁,联想到父皇对雍王府的忌惮上,秦暄就知道,这事儿多半要让雍王府来背锅了。
如此也好。
正好让雍王府早点儿从二十多年无战事的安逸里清醒过来,做好应对变乱准备,免得如上辈子那样,闹到家破人亡,烽火四起的地步。
前生,秦暄的父皇为了夺下安南都护府的兵权,故意挑拨安南地界的部族生事。
可借刀杀人,特别是借异族的刀杀自己人,这种事儿一旦开了头,该怎么收场就只有老天知道了。他父皇就一不小心玩大了,致使安南诸部族联合起来反抗大秦,攻打大秦南疆诸郡。
按照前生的轨迹,三年后,安南之乱爆发。
安南都护府应对不及时,雍王及雍王世子,连同安南十万兵马,悉数折损在了这场变乱中。
南疆不稳,北方的蛮族又趁机发难,父皇心力交瘁地应付一南一北两场战争。战事拖了两年,才勉强安定下来。但父皇积劳成疾,身体亏损过头,只一场风寒就丢掉了性命。
因为这场战事,大秦开国以来攒下的家底,也消耗了大半。
等父皇死后,太子登基,大秦国力由盛转衰。
再之后几年,大秦的年景差到了极致,天灾四起,匪患横行,而朝堂上的新帝秦卓却忙着和兄弟争权夺利,结果……可想而知。
秦修显然不愿意只做个传声筒,不死心地向秦暄追问雍王府要背锅的原因。
问了好几遍之后,才发现秦暄的目光有点儿飘忽,不知在想什么,不由重重拍了拍桌子,一单手在秦暄面前晃了晃,不满地问:“五堂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秦暄回过神来,站起身,笑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康华跟你家的两个妹妹了。她们初次见面,也不知能不能合得来。”
其实是前生的记忆太阴冷灰暗了,每次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他的心情就要低落一回,然后就忍不住想去看看萧蕴,只要看到她活生生的,会笑会闹人的模样,他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他在前生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个对一切都懵懵懂懂的萧蕴了。
秦修也有点儿担心自家两个妹妹,跟着堂兄站起来。两人走出书房,向着荣安堂外走去。
才一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全忠。
“殿下……”全忠垂手行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