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汐朝吓得牙齿咯咯打颤,咬牙切齿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送你当个见面礼。”执名随意道:“方才同你说着玩的,这飞火流萤是用来引路的。我早先年去东瀛玩,摸不清楚路,就靠这玩意儿替我指方向了。远比地图管用多了。”
“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执名冷下脸来,沉声道:“真不要?”
“……那我考虑考虑……”
却见执名变脸跟翻书一样快,仰躺在房顶上絮絮叨叨同赵汐朝说了一些往事。全是他从前在东瀛见到的趣闻。这些事前世执名便同她说过了,此时再听,仿佛就在昨日。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赵汐朝漫不经心的听着,偶尔点了头,应声是,生怕这瘟神翻脸不认人。她暗暗琢磨,想着既然执名在东瀛待过几年,想必对赵老爷下的毒,也是东瀛那边的毒。届时派人去东瀛请个大夫回来,只要赵老爷毒一解,立马找人把执名给灭了,省得他在京城为非作歹。
正思绪漫游之际,就见执名突然起身,手里不知从哪变出一粒黑黝黝的药丸来。稍微一使劲,药丸便成了粉沫。他趁着赵汐朝没注意,往她脖颈上一撒,拍了拍手,笑眯眯道:“差点忘了,这么漂亮的脖颈,可别留下疤痕。这是哪个乌龟王八羔子干的,居然对姑娘下手,啧啧……”
赵汐朝伸着衣袖使劲擦着伤口,要将这粉沫擦掉。擦了几下,就着月光一看,袖口上干干净净的。执名瞥过了一眼,从旁道:“别瞎费劲了,我这药可比寻常的伤药好多了。保管药到病除。”
“那……你能不能……”赵汐朝蠕动唇角,到底也没说下去。天知道这个执名到底什么脾气。他的药怎么能轻易给傅言用!若是毒.药岂不是要害死人了。
执名一本正经道:“伤药没有,腐骨蚀肉的毒.药管够,你要不要啊?”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见天色真的不早了,再不回去睡觉,就该天亮了。索性就掐着赵汐朝的胳膊,将她带下房顶,这才打着哈欠,背对着人摆了摆手:
“别送我了,去照顾照顾你情哥哥吧。我给他下了点迷.药,足够他睡上一晚上了。哈哈哈……”
赵汐朝一听,脸色大变,赶忙跑回屋里。提着油灯往床边去,却见傅言俯在床榻上,脸色仍是惨白,可眉头舒展,想来睡得十分安稳了。她这才大松口气,一时还怕执名不知什么时候折回身来,索性脱了鞋子,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榻,尽量缩在床角里睡。
黑暗中,一只通身蓝光的飞萤扑腾几下臂膀,倏忽安静下来,连最后一丝蓝光也退了去。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纸洒满房间,在地上折射出一个个斑驳的光圈。一架硕大的山水屏风置于敞厅。光可见人的汉白玉地板,触手温凉。东墙两扇月洞窗,嵌着五光十色的玻璃。外面吊着成排的流苏穂子。再远些,是一排由上好的檀木制成的书柜,上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好些书本。最靠外的青花瓷瓶里,还被人插上了几月鲜艳的月季。
傅言缓缓醒来,入眼处是陌生的陈设,淡粉色的帐子,雕花的床头。手臂酸疼发麻,他试着抬了抬手臂,身侧立马动了动。寻着动静望去,就见赵汐朝连外裳也没脱,蜷缩在自己身侧。也不知是怕惊扰他休息,还是怕男女授受不亲。连半寸被子都不曾盖着,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像只贪睡的猫,轻轻往上蹭了蹭。
也许可以这样理解,赵汐朝睡到半宿,觉得太冷了。这才将傅言的胳膊抱在了怀里,以至于他一夜未动,胳膊酸麻得不像样子。
无奈的摇了摇头,傅言动都没敢动一下,生怕惊醒了身边人。他寻思着叔父今日该是去弘文殿替他请示,在府里修养两日。横竖,南岭王犯上作乱已成定局,纵是圣上惩治再重,也无可厚非。
叔父是个明白人,既知是徒劳无功,想必不会再呈奏折。经过此事后,圣上的气也该消了才是。
只是听闻,南岭王膝下育有三子,除却死在战场上的两位嫡子外,还有一位庶出公子,自幼就阴狠毒辣。年纪小小的就敢毒杀嫡母,后来连夜畏罪潜逃。一晃多年不知所踪。
如今圣上下旨将南岭王满门抄斩,这位庶出公子也成了在逃的死囚。
如此,傅言伸手轻轻触了触赵汐朝水嫩的脸蛋,心里念着:这媳妇儿总算跑不掉了。
☆、69.小白菜地里黄~
傅府。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悄悄的进了屋子,爬上挂着风景画的墙头, 争先恐后的洒满屋子的每个角落。案上的两排蜡烛早已经软成红泥, 独留一盏镂空雕花的香炉还燃着安神香, 淡青色的烟雾徐徐的升起, 盘旋在半空。
红木芯的床榻旁边,半寸被角垂在地上,傅青怀里抱着枕头, 睡得四仰八叉, 嘴边还流下几缕晶莹的不明液体, 正睡得酣甜。忽听房门“轰隆”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俏生生的丫鬟,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进来。见傅青还躺在床上睡着, 赶忙的走上前去,将帐帘往边上一拉, 急唤道:
“二爷!二爷!快醒一醒啊!二爷!老夫人找你过去问话呢,二爷!”
傅青觉得耳边聒噪,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拽着被子将耳朵捂住, 嚷嚷道:“吵什么吵?这什么时辰了啊?”
“二爷, 已经辰时了啊!”小丫鬟说着, 上手拽着被角,急得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 “二爷快些起来!老夫人跟夫人在上房等着呢!可别去太晚了, 回头夫人可是要怪罪的!”
傅青一听现在才辰时, 原本才要起身,又轰隆一声倒了下去,摆了摆手,随意道:“起开起开,我在国公府都是巳时才起身的,没理由回了自个儿家里,还要起得早些!你去上房同老夫人和夫人说,就说我身子不爽利,晚些再去请安!”
小丫鬟哪里肯听,还要上来扯被子,傅青便恼了,一骨碌爬起来,横着眉毛就要骂人。忽见来人是身边亲近的丫鬟,而且生得娇美,一时也骂不下去。遂坐起身,揉了揉眉心,问道:“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府上也没来什么客人,让我起这么早作甚?后院着火啦?进贼了?厨房被人炸了?”
“不是的,二爷。”小丫鬟摇了摇头,将帐子挂起来,又走到衣柜前,找出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道:“奴婢听上房的姐姐们说,老夫人不知怎的,想起长房老爷了。这才要派人去请大爷过去,哪知下人去了许久都没将人请过来。一问才知大爷昨个一宿都没有回来!”
傅青心里突然一个咯噔,翻身下了床,一边捞起靴子穿上,一边抬头问道:“我不是吩咐过了,就说翰林院有事儿,留住了堂兄。下面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干什么吃的!”
说着,就站起身来,小丫鬟连忙凑过去,替他将前胸的细带子系好。又从屏风上取来镶宝石的腰带过来,闻声便道:“二爷莫要生气,您这一天到晚跟在明小侯爷身边转悠,不时常在府里走动。这下人专会看人脸色,这个家到底是由老夫人掌着。老夫人喜欢谁,下人就眼巴巴的过去恭维着。”
“说到底还是下人办事不力,关老夫人什么事?”
小丫鬟一面替傅青挂荷包,一面暗暗观察他的脸色。见傅青也没生气,便从旁撺掇道:“二爷,奴婢伺候您这么长时间了,最是忠心耿耿。先前大爷没回来,老夫人每日都挂念着。如今回来了,更是满心扑在大爷身上。您都不知道府上是怎么传的,竟然都说傅家只有大爷才是嫡出的公子。这不,都不把您这位二爷放在心上了。二爷,您好歹也争一争!”
闻言,傅青拧着眉头,不悦道:“一点正事儿都办不好,竟都学着嚼舌根子!那是我堂兄,又不是别人!我为何要同他争?我巴不得他过得比谁都好!”
“二爷这话说的,亲兄弟还会阋墙。何况还不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谁知道大爷这回回来,是不是要夺家产的。二爷,您可别忘了,这傅家的家产,可都捏在老夫人手里头呢!您若是不争一争,以后在傅家哪里还有您的位置!奴婢都是替您着想啊!”
傅青一听,眉头皱紧,冷眼瞥了丫鬟一眼。这丫鬟吓了一大跳,赔着笑脸往傅青身上贴。她穿了一身水粉色的纱裙,胸前丰满圆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傅青胳膊上蹭了蹭,娇声道:“二爷,奴婢可都是为您着想啊。奴婢是您房里的人,日后您顺心如意了,奴婢才能过得好……”
“滚开!”傅青二话不说,一把将这丫鬟推倒在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以前竟然瞧不出来,你居然是爱在背地里嚼舌根的!你若说旁人便罢了,居然还在我面前,说我堂兄的坏话!谁教你过来说的?”
小丫鬟摔倒在地,一见傅青动怒,赶忙跪在地上直哭,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天地良心啊,二爷!奴婢可都是为您着想!人心隔着肚皮,你把大爷当亲哥哥,大爷可把你当亲弟弟看?他若是有半点为您着想。就该替您在翰林院也谋个一官半职的!上回去咸州,大爷自己要当不忠不义之人便罢了,还非将您也给带上。您都不知道外头怎么说您的!”
傅青被气笑了,手指着小丫鬟,问道:“来来,你给我说说,外头都是怎么说我的?”
小丫鬟一听,觉得有戏,擦了擦眼泪,立马道:“外头都说您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天天在家只知道吃喝玩乐,到处惹事。还说您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大爷。还说您就算是傅家的嫡系又怎么样,什么好事儿都落不到您身上。就连同安平县主订亲,也都是紧着大爷来。纵是大爷看不上安平县主,也落不到您的头上!”
“胡说!”
小丫鬟道:“奴婢也说他们胡说,可偏偏没人信。大爷就是仗着讨老夫人喜欢,这才事事压您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