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伊领着袁森走进房间,冲正在翻阅资料的田博士敬了个军礼,道:“乔小伊顺利将袁先生带到!”
田博士回过头来,冲袁森颔首道:“来了,来这边坐。”
袁森答应了一声,坐到圆形会议桌旁,乔小伊和那位年轻战士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田博士合上文件夹,道:“小袁,我听小马打来电话,说你们在路上被跟踪了?”
袁森道:“看情形我一直都处在被监视状态,凭我的经验,居然没有发现他们。”
田博士沉思了一会儿,说:“能筛选出一个名单吗?我让人去查。”
袁森道:“有怀疑的对象,但我实在找不出她监视我的理由。”
田博士疑惑道:“你说的就是戴笠那个在美国出生的孙女林婉吗?”
袁森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田博士拍了拍手上的资料,道:“如果真是林婉的话,她可能觉得在破解翡翠琉璃宫的秘密上,你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袁森摇头道:“去贺兰山之前,林婉几次接近我,都是想试图破解地下黄金城的灵兽玉骨,后来在贺兰山地底,灵兽玉骨就被神秘人夺走了,她没有理由还死拽着我不放啊!”
田博士点了点头,道:“小马回来向我通报了路上的遭遇之后,我已经安排侦查分队去查看枪战现场了,这件事等查到蛛丝马迹之后我们再谈,我今天找你来,是因为一件大事。”
袁森在来的时候已经思考了很久了,他猜到田博士在北京必定是得到了新的线索,连夜就找他来,可见事情极其重要。袁森不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更何况此行的目的,他早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是在田博士的一再刺激下,他的心还是不安地悬了起来。
田博士皱着花白的长眉,看了一会儿白墙,才缓缓说道:“当时我正在北京参加一个高级首长主持的会议,会议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谁的电话?”
田博士深吸一口气,扭过头来,袁森看到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放大的惊悚,他那缓慢的语调使袁森的背上直冒冷汗:“打电话的那个人是杨健——”
“什么?”
田博士一反往常的雍容学者气,他猛地抓住袁森的肩膀,大吼道:“没错,我听到的真是杨健的声音,不可能有错,就是杨健——”
袁森听得背上直冒冷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根据巴哈尔古丽当时描述的情景,杨健教授失足掉下万丈深渊,那深渊深不见底,纵然飞鸟坠入,也是没有活路的,杨健教授此番是必死无疑的,这简直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
田博士抓着袁森肩膀的手深深陷入肉里,全身也跟着发起抖来,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每说一个字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袁,你不要质疑我是否听错了,我用自己的名誉担保,一定是杨健在跟我讲电话,不是录音,也不是别的任何人工制造的声音。杨健用的是一部老式的电话机,他跟我讲话的时候,电话发出‘吱吱’的电流声,就像是六七十年代用的那种老电话。年轻人,我们这代人对那种老电话印象非常深刻,不会听错的。”
袁森听田博士说完,才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恐惧,道:“博士,杨教授在电话里跟您说了什么?他有没有说他现在人在哪里?”
说到“人”的时候,袁森特别加重了语气,他的脑中又出现了那张背景灰暗的影像。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就像没加机油、时不时会陷入卡壳状态的链条,想冷静而仔细地思考下去,可是总会一颠一颠地停在关键地方,无法继续前进。
田博士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道:“电话机的噪音非常大,而且信号也很不好,我只听到他说,老田,我是杨健,我现在处在一个很恐怖的地方,这里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快来救我,你快来救我——”
听了田博士的话,袁森的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道:“博士,我有一个想法想说一下,我觉得杨教授掉到山崖之后,因为一些巧合,并没有死,他现在很有可能身陷贺兰深山地底,没办法找到出路,正等着我们去救他呢。”
可是,接下来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倘若杨健教授正身处贺兰山地底深谷之中,他又是从哪里弄到电话机来给田博士打电话呢?
田博士道:“电话接通不到两分钟,就自己断了,也没有显示来电号码,挂机之后连通话记录都找不到了。当时吓得我一身冷汗,这个电话来无影去无踪,我甚至猜想,难道真的接到了杨健的地狱来电?”
袁森道:“您调取通信部门的信号传输记录了没有?难道信号传输记录也是一片空白?”
田博士道:“我醒悟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安全部门的同志调取通话记录,检查数据。我的手机在那两分钟里的确有一段信号交互记录,那段信号来自新疆吐鲁番地区,但是定位不了更精确的位置。”
袁森的心猛地一沉,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就算是地狱来电,也只能是宁夏贺兰,怎么会跑到吐鲁番去了?”
田博士将手从袁森身上拿开,叹气道:“老朽年轻的时候做过杨老师的学生,跟他走南闯北,四处考古探墓,经历的奇事数不胜数,唯独这件事让我迷惑不解。如果说杨健死了,但是那两分钟的电话这么真实,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不是活人了。”
袁森想了一下,道:“博士,通信设备应该都会加入电信网络的,既然能够查到信号打哪里来,查到电话机的具体位置应该不在话下。是不是安全部门的检查有漏洞?”
田博士摇头道:“你这个疑问,我最初也有,安全部门的同志调取那段通信记录之后,所得的数据有限。他们与当地的电信部门沟通,电信部门的答复是,当地军事或安全设施有秘密接入当地电信网络的节点,而且中间还有历史原因,有一些节点错综复杂,实在无法给出精确数据。所以我一回来,就安排负责通信的一个分队去吐鲁番地区调查那段信号的具体出处,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的,到时候——”
袁森当然明白田博士的意思,电话的位置一旦真的确定,那么打电话的人也就可以确定了,他想到这里,心里也悬了起来。因为事关的那个人真的是对他太重要了。
田博士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真是愧对恩师啊,当年在阿尔泰山,我没有把杨老师带回来,现在也是因我之故,导致杨健惨死。如果不把这件事彻底查明白,日后我去地下见到老师,也是无颜面对。”
袁森当然知道,杨健教授的死跟田博士并无半点关系,但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悲伤的老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袁森道:“博士,通信分队的调查结果大概什么时候会传过来?”
田博士道:“我接到杨健电话的当天,已经安排特种兵师部派出了一个分队,今天回到部队,又派遣了一个分队前去协助第一支分队,最早明天就会有调查结果,晚的话也就在三五天之内。”
袁森道:“博士,现在已经是午夜了,我看你还是早点休息,毕竟身体要紧,我这几天就留在部队等调查结果吧。”
田博士拍拍袁森的肩膀,道:“眼前的事情,实在让我无法平静下来。我要尽快找到线索,知道杨健的情况。如果他真的没死,那么我多耽搁一秒钟,岂不是就有多一秒致他于死地的可能。”
听了田博士的一番话,袁森也说不出任何话来。这时,刚才帮袁森和乔小伊开门的那位年轻战士送进来一沓资料,道:“博士,这是档案室里调出来的所有乌奴教的资料。”
袁森心里一惊,他瞪着那年轻战士和田博士看了半天,心中暗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呢?田博士也在研究乌奴教?”
田博士看到袁森异样的眼神,道:“小袁,你也知道乌奴教?”
袁森点点头,道:“我刚才还在新大图书馆的高级资料室里看到一本书里提到过这个宗教,据说是萨满教的一支,活动范围在吐鲁番一带。”
田博士皱起眉,道:“这就奇了,据我所知,乌奴教从未被任何一本典籍记录过,我们能够搜集到的资料,也仅限于古人的一些手抄本,新大的图书馆里珍藏的资料,我们不可能没有啊。”
经田博士这么一说,袁森更觉得这件事确实有问题。755特种兵部队收集资料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而田博士的能力有多大,这个更不需要怀疑,他身上的这本不知作者是谁的《西域宗教考秘》,看来就更不简单了。
袁森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本《西域宗教考秘》,递给田博士,道:“就是这本书,乌奴教的介绍,在整本书里所占的篇幅非常有限,只是略微提了一下。”
田博士接过书,把讲乌奴教的那一章仔细地翻了一遍。袁森盯着他的脸,看他的神色,虽有惊异,但是并不强烈,显然他不是为书中内容所惊,而是吃惊于有这样一本记载乌奴教的书存在。
田博士看完之后,又把书拿到灯光比较亮的地方仔细瞧了瞧,还把乌奴教那一章的内容逐页看了看,好像发现了什么奇异的东西。这本书存放的时间太过久远,放在灯光下翻阅,书中的灰尘就在明亮的灯光中乱飞,袁森忍不住鼻子发痒,仰面打了两个喷嚏。
田博士逐一看过之后,给技术科打了一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就有两个技术员敲门进来,田博士用报纸把《西域宗教考秘》小心地包起来,递给其中年纪稍大的那位,吩咐道:“对比一下这本书上出现的所有指纹,对比报告上要有每个人的详细资料,马上去办。”
两名技术员对田博士敬了军礼,就小心地退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