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秘密?可算得出来?”白子枫一笑,便露出那洁白的牙齿,让人产生整洁过度的恐惧感。
未来牌,逆位之塔。
房内连呼吸声都已消除干净,黄梦清、黄慕云均在等那关键的谜底,只是黄大小姐存心要看看这位同窗旧友如何变着法儿戏弄白子枫,而黄二少却是真真切切地替她急,想知晓她的全部。
“秘密就是黄家那几宗命案与白小姐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您是不瞒也不是,瞒着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终日惶惶的,也不知晚上可有睡好过……”
白小姐也不听完,“嚯”地站起来,面部也像被抽走了神经,变得麻木,这麻木里,甚至有莫名的森然。
“杜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黄家的命案与我一个小医师有何干系?这命算得真胡扯!”
黄慕云亦脸色煞白地站起来,轻轻扯了一下白子枫的胳膊,笑道:“白医师莫要动气,杜小姐也是随口胡诌的,上回她给我算,还说我生龙活虎,根本没病呢。你看这笑话闹的……”
白子枫此时已连背都是僵的,回过身来瞪着杜春晓,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却终于什么都没有讲,走出去了。黄慕云急急跟了出去,脚步却很轻快。
“说,怎么知道白小姐跟那几桩命案有牵连的?”待人一走,黄梦清便夺下杜春晓手上的一片西瓜,按住她逼问。
她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房梁,吐出几个字来:“黄二少也是逆位之塔呀……”
【9】
一个礼拜里有三天,黄家大少爷吃过夜饭便匆匆赶往镇西角上的茶园,那里曾经亦高朋满座,诸多不得志的戏子都在这儿找回久失的尊严,后来一打仗,竟把末流的角儿也打跑了,不得已才断了档。此后这里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茶楼,只请了几位先生过来唱评弹,虽不见得好到拍案叫绝,却也不至于荒腔走板,终究能勉强让气氛不太寂寞。
黄莫如习惯选靠近茶水房的角落,老板只敷衍地放了道屏风隔开前后台,他便坐在屏风边上,身子半隐半露,然后叫一壶碧螺春,心里模糊地想象弟弟黄慕云的去处。
这痴情的呆子必是心里揣着白子枫,怀中搂的却是风月楼的二等娼妓,那份寒酸与凄凉,真是想想便要笑出来。可见风流公子不是人人都做得的,像他黄莫如,便是努力压抑满心的骄傲,在这里等候千金难买的销魂时刻。
那些青云镇男人此生都无法见识到的幸运,他都从她身上汲取了,她雪白圆润的脚趾,玉珠般在他腿根摩挲;乳尖是粉里洇了一滴桃花汁的,稍稍啜饮便成了甘泉;两枚锁骨里兜的全是白酒,舔一点便会脸红;最看不得、碰不得乳下的线条,总是迟疑地延伸,也没有特别的曲折,却是布了机关的,一触即发;怕的还有她两腿间的丰饶肥沃,仿佛混进砒霜,又毒又过瘾,他宁愿长时间地在里头闯荡,将欲望之火烧得又高又旺,直至油尽灯枯。
哪个男人不愿意呢?他只能一只手紧按住渐渐隆起的裤裆,另一只手去掩嘴角的痴笑,恍惚自己已经了无遗憾地死掉,将青云镇所有男子的尊严都剪得粉碎,任他抛洒嬉戏。
偶尔的,他亦会对她有某种奢求,譬如想她能换上白子枫的发型,搽上明艳的脂粉,看是否会有别样风情。她已比他多活了十年,这十年便是她的底气,亦是她对他呼来喝去的资本,所以他便怎么都不敢提,只希冀她自己能良心发现,再施舍更多。
好不容易,饮过三盏茶,是她要他等的,无非三盏茶的工夫,在他等来却是一杯接一杯的海枯石烂,心都要熬干了。所以起身结账时,摸大洋的手都是抖的,幸亏小二只认钱,不计较别的。
走出茶园,抬头望月,不小心看到漫天的星光,把他整个人都照亮了。而等在茶园后巷那棵杨树下的秦氏,亦被余晖笼住,两只脚还是踩在草丛里的,点点萤火在腰间轻浮流动,他远远看着,已忘记如何迈开脚步。
“今朝,我们玩些新花样可好?”她对他笑,脸上的皮肤薄得透明渗光。
他宛若游走于梦境,只胡乱点头,被她牵起手,往油盐铺走去。
黄莫如是讨厌油盐铺的,秦氏体香再浓密,也斗不过咸酱油的气味,欢好时呼吸都不能略重一点儿。所以他见她还是轻手轻脚地开启了铺子的小门,便有些失落,然而她领着他并未径直往柜台上靠,也绕过了摆满瓶瓶罐罐的小仓库,却是奔后头她的家宅去了。
暗通曲款近一载,他还是头一次到她的“禁区”,不盈十尺的饭厅内还保持灵堂的摆设,空气也是咸咸甜甜古怪得很。她握住他的手有些潮湿,他也跟着激动起来,倘若不是光线昏暗,面颊上的红晕怕早就暴露了他的稚气。于是他垂着头,努力不露怯,身体却任凭她四处牵引……
两人在最里边的房间停下,火柴微弱的焰光在漆黑中格外显眼,像撕开绝望的口子,让人享受那如豆的光明。焰火最后移到了煤油灯上,屋子里瞬间被幽黄的光线涂遍,家具很少,只得一张方桌,一个旧梳妆台,一只扁衣柜,方桌对面的墙边搁了张床,拿蚊帐遮起床上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