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卓瑶也不怕他,转过头来点住黄慕云的鼻子,不紧不慢道:“她若没有装疯,前些日子每个屋子门前那些死鸟又是谁造的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干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怕被雷公劈了?!”
“大太太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前阵子各房门前都被放了死雀,可是包括三太太的屋子在内……”桂姐怕黄慕云冲动吃亏,忙替他辩了。却是话音未落,便也吃了孟卓瑶一记耳光。
她像是潜伏多时,已悄悄藏足了底气,都要在今天喷发出来:“你也是猪油脂蒙了心了,连自己什么身份,干的什么活儿都不知道了!黄家的工钱是三太太给你的,还是二少爷给你的?自己做‘老孤身’也罢了,还厚脸皮在这里替疯婆子撑腰?”
“孟卓瑶,今天可一定要把话讲清楚,要不然,一道去我爹那里理论!”
黄慕云满面通红,眼里涨满血丝,对于这样的剧变,他大抵也是惊讶多过愤怒,竟气得说话都带了哽咽,惹来孟卓瑶几声嗤笑。
唯张艳萍对周遭置若罔闻,反而一脸恬静地看着自己的亲儿,见他有些哭意,甚至嘴角还微微上翘,作出满心欢喜的模样。
“唉哟,二少爷这可是真急啦?要到老爷跟前去讲也可以,不过到时莫怪我不留情面把她拆穿。二少爷,你仔细想想,各屋门槛上放着的死鸟,都是廊上挂的一排里头最珍稀的那一只,唯你娘门前放的,却是便宜的娇凤。众所周知,你娘除你之外,就只拿这些鸟雀当心头肉一般养着,即便她要搞花样出来,也不会碰自己屋子里那些宝贝。怎么样?三太太,我可有说错你?”孟卓瑶得意地仰着头,直逼张艳萍而来。
屋内瞬间又回复寂静,都像是在等着张艳萍现原形,连黄慕云都忘了愤怒,竟呆呆看着母亲。
此时,张艳萍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蓦地抬起头,与孟卓瑶对望,一双眼燃起明亮的火焰,也不知是喜是悲,连孟卓瑶都被这对眸子震住,一时竟顾不上“乘胜追击”,愣在那里也不发话。
直到张艳萍一声怒吼,扑到孟卓瑶身上,两只手死死掐住她,众人才反应过来,顿时乱作一团,想拉开不知真疯还是装疯的三太太,却都被她挣脱。孟卓瑶面孔由白转紫,额边青筋隆起,十根尖长的指甲不断抓挠张艳萍锁在喉咙上的“铁钳”,想让对方因痛放手。孰料张艳萍像是已失去知觉,非但没有松动,反而愈抠愈紧,龇牙咧嘴的一张脸几乎已贴到她鼻子上。
孟卓瑶这才意识到,原来恨果然是火焰状的,可以烧灼一切敌意。接着,原本周围那些或高或低、或造作或真实的惊叫渐渐与她的耳膜隔了一层,渐飘渐远。甚至依稀还有一片模糊的影子罩在头顶,她听见血液轰然作响,全身每一寸血肉都已麻木,感觉肺部挤作一团,正拼命寻找空气……
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屋内回荡,孟卓瑶猝不及防,一大口空气蹿进胸膛,当即咳了好几下,待回过神来,见骑在她身上的张艳萍双手抱头,肩膀不停哆嗦。于是她奋力抬了一下腿,坐直身子,将张艳萍推到一旁,再往身后看去。
黄梦清正站在里屋正中央,怀里抱一把雕花长柄猎枪,枪口冒出一缕青烟。旁边站着杜春晓,双手食指都插在耳洞里,眼睛闭得紧紧的,半天才睁眼,环视一周后笑道:“大小姐,这回惹的祸可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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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收场时,谁也没占到便宜,孟卓瑶也是窘得恨不能找地洞钻进去,而张艳萍依旧哭哭笑笑,不晓得是继续装疯,还是久病不愈。黄家宅院似乎又回复宁和,如此大事,众人竟心照不宣地瞒着黄天鸣,没再提起。唯杜春晓对黄梦清怨声载道,怨她怎么把自己疑张艳萍装疯的事透露给大太太了。黄梦清也是一脸委屈,回道:“你何时见过我这么多嘴多舌了?都是我娘自己猜出来的,你可别以为她见识短,她聪明得很。”
正说着,夏冰走进来了,显得无精打采,也不说什么,径直坐下,拿起杜春晓的茶杯,一气喝干。
杜春晓笑道:“呀?我才往里边吐了口水,你就吃了。”
夏冰也不计较,抱怨道:“别提了,最近乔副队长突然回了老家,害我四处跑,也没空照顾你那铺子。”
“她的铺子哪里还要人照顾?你可是多虑了。”黄梦清也暂收起先前的幽怨,竭力表现得轻松。
“你忙进忙出?那你们队长是干什么吃的?就知道欺负弱男子!”杜春晓刻意将“弱男子”三个字强调了一番,暗讽那位让黄梦清牵肠挂肚的弟弟。
“还不是去办简政良这桩案子,要我负责齐秋宝那条线,这几天,我可算把杀猪弄所有的窗户都敲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老嫖客呢。”夏冰竟也破天荒地自嘲了一番。
杜春晓即刻皱眉,拿出牌来,两三下便摆了一副小阿尔克那。过去牌是逆位的星星,现状牌是正位的愚者与正位的战车,当下脱口而出:“明明两个案子该放到一起来查的,怎么还分开了走?”
“你的意思是,她的死与简政良的死果然是有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