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熙湖官邸像一台庞大的机器,忙碌起来。
老爷子提前出院,而叶家最受器重的嫡孙叶霑,将迎来“见家长”的人生重大时刻。
三月二十一日,老宅红毯铺地,花摆迎宾,在叶堂摆开席面,欢迎孙媳妇及家长到来。
叶政依旧是古朴长衫,精神很好,叶让紧随其后。
叶廷钧、叶廷祯、叶廷曼奉了老爹的命,全部出席。
至于叶霑,他已经带着叶零和叶雷,迎到门口了,马上就要到约定的十点,他爷爷很在意吉时。
滴滴,定制的小红超跑到达。奈莎先下车,她今天穿着泡泡袖小黑裙,还戴了叶霑送的流苏钻石耳饰,略施妆容,又美又飒。后排坐着安逸和宋心竹也一并下来,两人看着朱门深墙,顿时屏息敛神。
叶霑第一眼落在宋心竹身上,当初在晶城与她有一面之缘。宋心竹与宋致诚在密谋卫老的遗物。想不到她今天会来,这是以继母的身份吗?不过眼下这种场合,来者皆是客,叶霑也不好发难。
“叔叔,阿姨,奈莎,”叶霑不失世家礼仪,一一打过招呼,“爷爷大清早就在念叨你们了。”
奈莎朝他一笑,“我算着时间呢,刚刚好。”
安逸以前没见过女儿笑,总是冰美人的模样,却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是会笑的。他整理了一下有点皱的衣襟,问了句“老爷子可好”,便和叶霑往里走。
宋心竹入天都之后,一直住宋家别墅,对世家的豪奢算是有了一些认识。可见到叶家的宅邸,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当真大开眼界。
叶霑和奈莎走在前面,在交头接耳。
“其他人什么时候到?”叶霑小声地问,他自然知道奈莎的家长不止父亲和继母。
奈莎瞄眼手腕,按理说该到了,“大概像你说的,重要的人物压轴出场吧。”
“嗯,这耳坠你戴着极美,怎么项链没戴?”
“那要看谁送的嘛。”奈莎莞尔,“你那项链太隆盛了。”会喧宾夺主。
安逸夫妇将一切看在眼里,小两口倒是恩爱。几个人沿着中路,走了十来分钟,到了叶堂。
叶家全员出席,那阵仗,很壮观。
安逸看到了叶廷钧,他们年纪相仿,叶廷钧风度不减当年,而他已两鬓华发,满是霜色。他至今还记得当初他住院的时候,卫菀与叶廷钧来看他,那谪仙似的人物,让他感觉到无法弥补的鸿沟,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淖;一个是人中龙,一个是塘里蛙。叶廷钧身边则是一派大家风仪的宁姿风,此刻正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看他。是的,居高临下。
陷入自我世界发愣的安逸,被妻子宋心竹拽了下袖子,因为叶政开口了:“安先生,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安逸回过神来,正色答道:“叶老您过奖了,倒是您教了一个放眼联邦也是一等一的好孙儿。”
不得不说,这个马屁拍的极好,叶政听着很舒服。
落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疑惑的事。
叶家宴请的桌子是上好花梨木的长桌,足可容纳二十人。叶政居于主位,叶家人都坐于左侧,叶廷钧、宁姿依次坐于老爷子左手边,右侧留给奈莎母家。而奈莎似有意将靠近叶政的两个座位让了出来。这个举动可以理解为谦恭,也可以理解为有意的疏离,敬而远之。
有佣人为在座的奉上上好的茶点。
未来婆婆宁姿风,做了个“请”的手势,唠家常似的问:“大家先慢用。奈莎,听说你最近在天都大学读书,还入了航天系,老师讲的可还都听得懂?”
“还好,遇到不懂的阿霑可以教我。”奈莎回答问题时,看的是叶霑,声音很淡,目光柔和。
叶霑嘴角一勾,小仙女不卑不亢地回答,还向自己老娘秀了一波恩爱,带劲儿。
宁姿风又向安逸道:“我当年与奈莎母亲阿菀是好姐妹,阿菀学业最是出众。上次我见奈莎,奈莎说不曾上学,我还替她惋惜来着。安先生恕我直言,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可是有什么隐情,而不送奈莎去读书?毕竟女孩子,相貌还在其次,蕙质兰心才更受人尊重。”
宁姿风轻描淡写,话语之中却隐含着机锋,安逸不好回答。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叶夫人说的是,晶城小城市,比不得天都教育繁盛。好在奈莎自己用心向上,也不怎么用我们操心。”
“嫂子,”叶廷曼开口,“你忘了奈莎是联邦最炙手可热的大作家,写了十三部小说,没有才华怎么可能俘获亿万粉丝,至于上不上学又有什么关系?”
“姑姑,你不知道,奈莎嫂嫂上学成绩也是很好的,她的导师可宝贝她了。”小透明叶云霏见缝插针说,她现在是真正的小莎迷。
叶廷祯白了自家女儿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叶云霏吐了吐舌头,嘀咕着“事实如此嘛”。
宁姿风看了眼这两个“内线”,笑笑,调转了风向,“宋女士,你的女儿宋琪儿怎么没来,听说她在天都大学,还得了奖学金,她倒是个上进的。”
这一口宋女士、宋琪儿,还不留情地一语戳中了安逸入赘的事实。
宋心竹看看丈夫,她本来也是为自己女儿得意的,可丈夫脸上没光,夫妻本是一体,她也得意不起来,只悻悻回答,“多谢夫人夸奖,孩子……孩子自己争气。”
“这就是一父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了。”说话的是叶廷祯,他裣眸,吹了口气,喝下一口茶。
“二叔,那自然是不同的。你与我父亲不同,我也云霄也是不同的。”叶霑毫不客气回击。
世人皆知,叶廷祯不如叶廷钧,而叶云霄更是出名的纨绔,与叶霑相差十万八千里,叶霑此时这样说,高下立判。
叶政本想着听他们唠家常,增进一下彼此的了解,可看这架势,听出了火药的味道,他自然知道自己儿媳的心思,但儿大不由娘,叶霑乐意,他做爷爷的当然是成全。“好了,说正题吧。今天,请安先生过来,是想商量奈莎与霑哥婚事的,你们有什么看法?”
对上久居上位的叶政,安逸自动怯懦了。“听叶老安排。”
“不能光听我安排,你们也得出个拿主意的嘛。”叶政显示出了民主的一面。
一直没说话的叶廷钧,此刻抬起眼眸,“爸,霑哥与奈莎的婚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吧,咱们只管乐的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