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感受到锦瑟待她亲近了不少,心中喜的同时却也因巨大的付出而疼着,可想着只要这次她能取得锦瑟的信任,来日完成了任务,她的夫君便有希望封侯拜将,她也能成为诰命夫人,而孩子以后还会再有,又想到这孩子即便没了,将来她也会让王府的小郡王去给她的孩儿陪葬,她便忍下了痛苦,继续道:“奴家如今已失去了孩子,所以想在王妃身边看着王妃产下小郡王……看着小郡王平安出生,奴家心里也能有个安慰,还望王妃能够成全。”
沈氏要继续留在府中,也留在自己的身边,对此锦瑟自然不感意外,她心里微冷,面上却满是动容,惋惜地握住沈氏的手,道:“好,好,有慧如陪伴,本妃自然高兴,本妃等着你身子养好回本妃身边来。”
两人正说着话,王嬷嬷进来,禀道:“做那山药茯苓乳鸽汤的是单妈妈,老奴将她绑起来严加审问,谁想她不堪用刑,才廷杖二十来下竟一命呜呼了,至断气她都不承认在汤中动了手脚,一直在喊着冤枉。”
锦瑟听罢又是一脸怒容,沉声道:“这个刁奴,她知承认了一家都拖不过一个死字,自然是敢做不敢当的。可料是她选的,汤是她一直盯着做的,做好后更是她盛盘端进食盒的,去大厨房领食盒的又是白蕊,一路跟着大小丫鬟,根本不可能在汤中动手脚。这事儿除了是她做的,还能有谁?!她即便不承认也没关系,传本妃的命,将她扔去乱坟岗,还有她的家人全部都要为她陪葬!”
王嬷嬷领命出去,锦瑟才又回头冲沈氏道:“害你孩子的人已经偿命,虽是不能补偿你失子之痛,可到底聊以安慰,本妃出去会亲**香为这孩子祈福,你放心休养吧。”
沈氏坚持坐起身来欠身谢过锦瑟,这才目送她出去,锦瑟回到琴瑟院,才嘱咐王嬷嬷道:“那单嬷嬷如何了?”
王嬷嬷道:“打了二十多杖她便依令装死过去了,王妃放心,老奴会安置好她和她的家人。”
锦瑟点了点头,道:“为害别人的孩子竟以自己的孩子为饵,舍弃骨肉,这样的女人也着实少见,可怜了那个孩子,投错了胎,尚未成形便被狠心的父母做了垫脚石生生化成了一滩血水,嬷嬷,在法还寺给这孩子供个长明灯吧,他到底也是因我腹中孩儿去的,我不想这孩子尚未出生便杀孽太重。”
王嬷嬷闻言却道:“那孩子摊上这样自私自利,贪图权利富贵的父母,即便生下来也是受罪,是他的母亲不要他,亲手将他打下的,也是那沈氏先起了邪念,和王妃及王妃腹中孩儿又有何干?王妃莫多想了,仔细伤身。”
锦瑟听罢浅笑,也不知为何,自有了身子好似一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了,她自然明白那沈氏小产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可到底还是心有不安,闻言便抚着小腹道:“便算是给我腹中孩儿积德吧,嬷嬷还是令人去供一盏长明灯吧。”
王嬷嬷听罢这才点头,道:“老奴都听王妃的,这便去账房支银子叫白蕊亲自跑一趟法还寺。”
转眼已至隆冬,入夜,琴瑟院外屋檐下悬着的一排冰凌好似尖刀利刃,阶前红灯一照寒冰触目,好似要透心而入,冷意迫人。屋中地龙火盆烧的极旺,地上早已铺起了整片缝制起来的皮毛毯子,暖意融融,锦瑟穿着一身白绫亵衣亵裤,外套一件薄薄的绵袍,站在窗前正修剪着长条雕花案上摆着的一盆兰花。
完颜宗泽自外撩起织锦绣晚霞漫天的帘子入屋一眼便瞧见了她,入目见她肩头披着的袍子腰带未系,长袍拖曳摇于身后,镶着火红貂毛的长襟襟口微散开,露出里头穿白色亵衣的腰身来,但见那原本不盈一握的楚腰不知何时竟已微微鼓起,咋一瞧倒叫他吃了一惊,不觉便站定呆呆地望起她来。
锦瑟听到动静余光见完颜宗泽进了屋,半响不见他迈步便美眸流转着去瞧他,见他盯着她的小腹出神,不由扬笑,手抚上肚子,道:“怎么了?”
完颜宗泽这才挑眉走近,握住锦瑟的手自身后揽住她,和她十指相错抚上她微凸的小腹,道:“这小东西怎么都长如此大了,吓我一跳……”
锦瑟听完颜宗泽说话傻兮兮的不由被逗笑了,回头瞪他道:“怎么?瞧着可怕?嫌我丑了?”
完颜宗泽虽日日都和锦瑟相拥而眠,自然也感受到她腰身的变化了,可因近来朝事繁忙,每夜回来多半锦瑟已上床安歇,便也未曾好好瞧瞧她,而白日锦瑟穿着厚厚的冬衣,根本就瞧不出有孕在身来,这会子他乍然一见她隆起的小腹才吃了一惊,感觉神奇又美妙,哪里便有嫌弃的意思。
见锦瑟明眸中满是警告和狡黠,完颜宗泽忙做出讨好状,连声道:“哪能啊,在小生心目中,娘子就是活祖宗,如今您腹中还孕育着小祖宗,瞧瞧,往这儿一站,那便是两位祖宗啊,小生我诚惶诚恐都来不及呢,哪里敢嫌弃啊。更何况,我的微微便是长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太,那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老太太。还有啊,微微没听说过吗,这做了娘的女人那才是风韵独存,惹人肝肠欲碎呢……”
锦瑟刚刚沐浴出来,头发和身上还都沾染着暖暖的湿气,幽香袭人,完颜宗泽说着低头嗅着自锦瑟身上散发诱人气息,不由心神一荡,搂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老实地一撩亵衣钻了进去,火热的唇落在她的樱红的唇瓣上,触手之下她的身子因孕育而更加丰腴柔软,如丝顺滑,使得他身子当即便燃烧起来,血气奔涌。
举止随意念而动,他弯腰便将怀中娇人儿横抱而起往床榻走,迎上他**翻涌的眼眸,锦瑟心一跳,转瞬人已被他压在了柔软的锦被中,他的手灵巧地解开襟口环带,吻就势洒下来,袭的她若逆浪小船,只能喘息着承受着。
自有孕事,两人虽夜夜相拥而眠,可却鲜少有放浪之时,一来是锦瑟曾惊过胎,完颜宗泽不敢放肆,极为克制。再来也是这段时日两人被诸事烦扰,更多时候都宁愿享受相拥私语的安宁和温馨。即便是完颜宗泽因生理有所需求,锦瑟也用其它方法帮他疏解。
今次他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强势地脱下了她的亵裤,锦瑟到底有些担忧,忙抬手素指扯开他的袍子,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游走,媚眼如丝地笑道:“急什么,你躺下我来伺候你啊。”
她那点小心思完颜宗泽岂瞧不出来,闻声却挑眉冷哼,抓了她点火的手便压在了她的头顶,压下身子来邪笑道:“娘子瞧为夫如今模样还需你伺候吗?”
他说罢便气势汹汹地沉了下腰,锦瑟吓得咬唇,他却在她耳边低语,道:“微微,这回你甭想再糊弄我。乖乖躺着,如今都四个月余了,也该叫为夫我沾点荤腥了吧。”
锦瑟闻言失笑,想着曾惊胎一次,到底无法全心投入,挣扎欲躲,口中喊着:“等等,等等啊,王嬷嬷一会子还要给我送汤呢……”
完颜宗泽却抬头俯视着她,目光如鹰似枭,道:“谁要来都没用,早先是你说的,过了头三个月便无碍了……”
锦瑟听的一阵哭笑不得,她倒是说过此话的,可那是有孕之初,瞧他似因此事极为郁结,她才说了这话安慰于他,哪承想别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唯此话倒记得清楚,见他片刻已褪掉了衣衫,她不由扬声道:“我说的话多了,你怎就只记住了这一句。”
完颜宗泽闻言却道:“嗯……此事关乎重大,本王自然要牢记在心的。”
他说话间已又进一步,剑拨弩张只待箭发,却于此时,他抚在锦瑟腰间的掌心突然感受到一股奇异的踢打,锦瑟也轻呼一声,已因认命而微闭的眸子蓦然一瞪,瞧向微隆的小腹,那里以肉眼可见的动静像清风下温柔的海潮般又滚动了一下,分明是肚中的小家伙在抗议了。
锦瑟如今有孕已尽五个月,这十多日便时有胎动,但胎动是极微弱的,常常只一下便再没了动静,而今次,孩子分明踢了她一脚又在她腹中打了个滚儿,锦瑟头一回感受到如此明显的胎动,一时也被吓着了,半响她才恍惚地抬眸,迎上的却是身上完颜宗泽同样瞪大的蓝眸,他这会子身子早已僵住了,和锦瑟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半响,锦瑟便率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完颜宗泽的面色便唰地一下臭了起来,瞪着的蓝眸中惊异和喜悦统统转而成为恼怒和郁结,引得锦瑟笑意愈发难以抑制,她捂着肚子滚在床中好一阵扬笑喘息,这才依在大引枕上抬起粉臂,支着螓首,蛾眉颦笑,香腮染赤地瞧向完颜宗泽,见他沉着脸,一双眸子似跳跃着蓝色的火苗,登时便抬手素指轻绕着发丝如墨,媚眼若波地道:“爷说的是,常食素,是得来点荤腥的,要不爷穿上衣裳,妾身也收拾一番,咱们重头再来一回?”
经此一吓早便没有了气氛,更何况,这会子完颜宗泽只觉怪怪的,好像这床上除了他们夫妻二人,还有个小家伙无时无刻不在瞪着他们一般,哪里还有之前的心境。
见锦瑟好不悠然自得地故意气他,完颜宗泽扑下去扯开她微散的衣衫,狠狠在她身上胡乱撕咬了两口,直疼的她捶打他,他才抱着她躺倒在床上,大掌再度抚上她的小腹,兴冲冲地道:“还动吗?你快再叫他动两下我摸摸。”
锦瑟听的一阵好笑,清了清喉咙,这才抚着小腹一本正经地道:“宝宝乖啊,跟你爹爹打个招呼吧。”
她言罢和完颜宗泽静待半响却半点反应都没,见完颜宗泽依旧一脸稀奇地静待着,便掩唇扬眉而笑,道:“好像睡着了。”
完颜宗泽便气恨地道:“兔崽子,净坏老子好事,再六个月瞧我怎么收拾他。”
他这厢声音刚落,岂料锦瑟腹中便又是两下剧烈地翻腾,完颜宗泽这回感受地更加真切,愕了一下,不由朗声哈哈笑了起来。他和锦瑟又笑闹一阵,这才相拥躺下,说起后日便要冬至的事情来,道:“因是我天朝建立来头一个冬至,故皇上和母后在前往日月坛祭天之前要在宫中大宴一日,明日三品以上官员女眷都要进宫赴宴,后日还要跟随一起前往祭天。经这两三个月的休养,东平侯夫人也能下床走动了,明日是势必要前往的,她谋害二哥,害死二嫂的账明日也该清算一二了。”
锦瑟听完颜宗泽语气中满是杀机和寒意,岂能不明白他心头之恨,小半个月前她寻来了那东平侯夫人每日所用驻颜汤药的药渣,居陈之哲验看,其中有一味赤虎草的药草正是当年太子所中毒药中的一味,此种赤虎草据陈之哲说它生长在遥远西域的最高峰上,常年掩盖于雪山之下,在西域便极为稀少罕见,中原便更是难得一见了。
如此稀奇的药草,同时出现在太子所中毒药和东平侯夫人的汤药中,锦瑟和完颜宗泽想世上只怕不会有如此这般巧合之事。
太子这一生被毒物折磨,虽早年已经解毒,然却垮了身体,近些年为汤药吊命,活的何其辛苦,原本有太子妃在他还能得到片许安宁,然而太子妃却也遭左丽晶所害。这个女人一直隐藏在暗处,像地狱来的阴鬼一般在东平侯府和太后的帮助下,在皇帝的包庇下做尽了坏事,倘使完颜宗泽当年没离开燕国前往大锦,相信也未必能安然至今。要知道敌人可怕并不令人担忧,危险的是敌暗我明,那些蛰伏的毒蛇才是最危险,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完颜宗泽心头之恨锦瑟明白,前次在东宫对左丽晶小以惩戒又怎能解他心头之恨?隐忍这些时日不过是不想左丽晶死的太干脆罢了,想到上次完颜宗泽和她提的事情来,锦瑟听他语气大有明日便结果了左丽晶的意思,她便心思一动,抬头道:“可是东平侯的隐疾已治好了?”
完颜宗泽回握了她的手,笑着道:“陈兄的医术果真令人惊叹。”
锦瑟闻言便也笑了,左丽晶这个女人作恶多端,太子妃在天有灵想必早已等的不耐烦了,明日,便是左丽晶的大限。
☆、二百四四章
冬至乃是一年三个节中除了万寿节和春节外的另一个大日子,虽是还有一日才至冬至,但朝臣们已沐修,不再听政,街头商旅也皆停业回家,百姓走街串巷互相贺冬。如今虽是隆冬,但皇宫之中却花团锦簇,摆放了不少花房精心培养的花木盆景,各处红灯挂起,打扫一新,宫廷的每个角落都洋溢着喜庆氛围。
往年的冬至皇宫也是要举办盛宴一遍宫中娘娘们和百官女眷相互贺冬的,不同的是往年的宴席都是由皇后娘娘来主持,而今年太后竟是要亲自于众同乐。太后多年来居于深宫,鲜少参加各种活动,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然而今年却有异往年,她开始频频活动,不仅参加起各类朝贺的宴席来,而且自入冬还曾接受了好几位命妇的请安。这叫百官和极具政治敏锐性的众夫人们再次嗅到了一些不同来。
一大早天还未亮,左太后已收拾停当,穿着一身隆重而华贵的朝服,头戴东珠赤金凤尾大朝冠,威严地坐在殿中铺了厚厚黑狐皮的暖炕上,她身侧的织锦垫高背椅上,左丽晶端庄地坐着,两手交叠放在膝上,素白的十指间拧着一条绢丝帕子,因太过用力指端显得苍白而扭曲。
见她动作和神态都显得极为局促,太后盯了她一眼,不由蹙眉厉声道:“瞧你那点出息,当初对东宫下手时怎就不知道害怕?!既动了手就要掩盖好,莫叫人抓到把柄!你自己蠢,做了糊涂事不说,如今还弄的被皇帝发觉,满城怀疑,哀家还要为你低三下四地去求皇帝,替你说尽了好话!你再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便趁早给哀家滚出去!”
自那日左丽晶在东宫挨打,皇帝夜探东平侯府得知事情真相后,他就生了左丽晶的气,这三个月来,左丽晶养病府中,皇帝竟是不闻不问。左丽晶多次向皇帝示好,可她送往宫中的那些消息却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应。太后那次在宫中亲自下厨请皇帝过来,可谓用心良苦,利用母子之情为左丽晶说尽了好话,可皇帝心中的刺显然还是没有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