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面对仇人,倒是涵养好, 脸上不露出分毫来,笑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自有神明护佑,自然是无碍的。”
皇帝既然受伤, 皇后自然要在皇上跟前,指挥大局, 只是不好在皇上病榻前吵着皇帝休息, 她与赵如意都在外头前殿坐着, 她作为赵如意的义母, 极有分寸的露出一点儿回护和教导来, 对张阁老等重臣所说的安郡王妃不按规矩给皇上诊病一说,对赵如意道:“要论是你呢,我是没有不放心的,只是到底规矩在那里, 我知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且你又是事急从权, 只是倒是这还是当年□□爷定下的规矩,违了也怕有物议,别人说起来,我虽能替你解释一二,总是不好公然这样说。你今后快别这么着了,你先来与我说,我还能不帮着你吗?”
皇后这话是深思熟虑过的,她现在很明白赵如意不是她这边的人,她虽然给了赵如意义女这恩典,但看赵如意行事,却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甚至还有一点儿防着她的举动,尤其是对付许太太那一回,赵如意就压根没来跟她吹过风,漏一两句话出来,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她才特意这样说,一则显得自己大公无私,二则又透出些亲热,叫人听着,她们还像是亲母女一般,三则她觉得自己越是这样说,赵如意越不会听。
这位安郡王妃,不管什么身份的时候,似乎都没什么怕惧的样子。
果然,赵如意笑道:“还是娘娘疼我,我原也说这样不好,不过既然皇上吩咐了,也不好抗旨,娘娘放心,今后只要皇上不这么吩咐,我自然也就不这么着了。”
皇后微微一笑,见赵如意果然不肯听,反搬出皇帝来压她,倒是正中她的下怀。
她是什么年龄什么身份的人了,岂会在乎这一点口舌之争,只要目的达到了也就罢了。
赵如意似乎还没出气,过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堂皇的当着皇后的面,打开了药箱子,从里头一个圆润的二色泥金梅花小瓷罐子里倒出一颗淡黄色药丸来,交给伺候的宫人:“该给皇上服药了。”
宫人恭敬的接了,自去伺候皇上服药。
既然是赵如意的成药,又有皇上的口谕,这药就没有验毒的过程,皇后透过门帘看了一回,心中想,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那个老婆子果然很厉害,早早的埋下了这后手,要不是燕氏那蠢货把她给气死了,今后说不准还能让她翻了盘。
时运这一说,还是真有的。
两人无趣的坐在这里,话也不多,可是两人又都不能走,旁边的几位也来侍疾的嫔妃,侍立在一边,也都不敢说话,倒是格外安静,赵如意无聊了,就往旁边看过去,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赵如意现在显然是看皇后娘娘极其不顺眼的,此时便倾身过去低声道:“这会儿其实没什么事,娘娘还叫周贵人在这里站着,是不是不大好?叫人看了,只怕议论娘娘刻薄呢。”
她虽然说的是低声,但刚好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张嘴就是苛刻,周围人都露出了一点儿异色,如肃妃等人心中就转起念头来了,后宫的异动,往往影射前朝,如今皇后娘娘与德妃走的极近,有比较明显的支持诚郡王的意思,这些后宫嫔妃,略有点位分的,都是官员勋贵之家,自然看的明白,此时见赵如意当众落皇后的面子,心中不由的都是一凛。
安郡王是摆明了要支持直郡王了吗?
不然安郡王妃就该在背着人的时候小声的提醒皇后一句,而不是这样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说出刻薄这两个字来。
皇后果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一贯是要做出个宽厚的天下之母的形象来的,这刻薄两个字,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偏赵如意那本事,时不时的就能看出些纰漏来,简直防不胜防。
还不等皇后说话,赵如意就又道:“周贵人已经有身孕了,月份又轻,可不好久站的,万一有点什么不自在,那可是金枝玉叶,少不得落一个保护皇上子嗣不力的罪名来。”
这安郡王妃张口就给人安罪名,皇后心头无名火起,差不多就要发作起来,尤其又是见周贵人一脸的又惊又喜,便冷冷的问:“周贵人自己有身孕了难道不知道吗?怎么不报上来?”
那周贵人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眼见得安郡王妃这样的架势,她当然不介意推一把,正好皇后又被安郡王妃激的拉下脸来,她便连忙跪下回道:“娘娘息怒,臣妾原是因平日葵水不准,常有时日推迟的,这一回虽然迟了,因想着娘娘事务繁杂,不敢轻易打扰,一时也没敢奏明娘娘招太医。”
周贵人这一跪,几乎就是呼应皇后刻薄了,肃妃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皇后变了的脸色,这个看起来虽然只是皇后一时失察的无心之失,或者其实跟皇后关系并不大,差不多算是周贵人自己的问题,可是看看安郡王妃和周贵人的表现,却有另外一个因素呼之欲出。
那就是皇后权柄根本就不稳。
想想当年太后娘娘掌控后宫的时候,哪个嫔妃敢这样落太后的面子?可见这接手权柄容易,想要真正握住握好了,可没那么容易。
可见这个跟有没有儿子关系不大,太后不也不是皇上的亲娘么?这会儿皇后被诊断自己大概生不了了,这才几日,就急吼吼的立刻去支持诚郡王,这确实就显出差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