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笑着埋汰了一句“让别人见了笑话多不好”,便没再多言。
车马备齐,卫明沅和宁王正坐在马车上,准备出发,谁知这时,角落里跑出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中年男子,直奔宁王的车驾而去,吓了护卫们一跳,要不是宁一认得他,恐怕一刀下去就砍了他。
虽然打扮不同了,可那张谄媚笑起来全是褶子的脸,他还认得是林神医那厮,忙拦住把他当刺客正欲将他拿下的护卫们,看看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林风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轻轻推开,心有余悸地退了一步,拍了拍小心肝,而后谄媚地看向宁一,“宁护卫,我是来自荐的,你帮忙向王妃通报一声呗,就说我擅长种植药材,她那些药材交给我,保管侍弄得比花还要好。”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车上的卫明沅和宁王不用宁一通报都听见了,卫明沅好奇,看向宁王,后者言简意赅地说道,“就是前些日子撞到咱马车上来的那个。”
卫明沅懂了,撩起一点窗帘子瞟了一眼,瞧见他那谄媚的菊花脸以后,心道,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而后没有理会。
林神医自从求见宁王要赔偿无果之后,身上的“伤”便不治而愈了,依旧赖在王府,古德全按着吩咐没把他赶走,好吃好喝地供着。
他是为红鬼而来,宁王这里行不通便想要从旁的地方下手,听说宁王甚为宠爱他的王妃,而这个王妃不知天高地厚地自己弄了个药园子,他便觉得机会来了。
何况,他还听说王妃种的药材里有两株特别珍贵的,他听着名字心里就痒痒的,没有红鬼,有宝昙和赤心聊以安慰也好啊!
他想得很美好,用他精湛的种药技术征服王妃,继而接近宁王,再用他出神入化的医术征服宁王,让他帮忙弄来那株只在深宫当中的红鬼!
为此,他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庄稼汉的衣服,就是为了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殊不知,他要是穿一身道袍,装得仙风道骨的,卫明沅兴许还能知道他的身份而后如他的愿,可他这样形容猥琐又没有报上名来,她认得他才怪!只会把他当做胡搅蛮缠没脸没皮的碰瓷货!
“宁一,时候不早了。”卫明沅没有直接地拒绝,而是提醒了一下时间,意思不言而喻。
宁王始终浅笑着,没有出言提醒,宁一懂了,这是继续晾着林神医的意思,于是出面婉拒了林神医的提议。
“时候不早了,老丈请留步,此事容后再议。”宁一还算有礼,只是,对上一回宁王拒绝召见他的时候用的也是一样的说辞,容后再议,后会无期!
林神医不干了,他堂堂大西南有名的神医,要不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至于找上门来么!谁知,一个不见,二个不听,把他当做不存在,真是佛也有火!
他顿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哟,我容易么我,好不容易上京城来一趟,就被马给撞了,险些丧生马蹄之下,如今只是想在王府谋个营生,老天爷却不肯成全我,连天都不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撞死在车轱辘底下算了!”
说着扒着车轱辘作势要撞,可那动作要多慢有多慢,显然在等人拦他。宁一眼角抽搐,您老人家倒是演得像一点啊,真个儿撞上去,说不得就把王妃王爷撞下来了。
可惜林神医不敢,他见周围没人拦自个,又叫唤了两下,“我撞了,我真撞了!”
宁王府的护卫们目不斜视,宁一则不忍直视地撇开头。
车上的卫明沅倒是看得很是欢快,虽然演技很是拙劣,可这么滑稽的套路,这世上还真不多见了,居然还有人使这招!他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还是以为这样,她宁王府为了息事宁人,便会如他的愿?他把事情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顿时来了主意,隔着帘子开口道,“老丈若只是为了谋个营生,倒是不难,只是,宁王府上的男人,除了王爷,不是太监便是签了卖身契的,老丈想必不愿选择前者,相比于死,签个卖身契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我宁王府也不会亏待了老丈,如何?签下这卖身契,本王妃便准你留在王府。”
诶?这套路发展不对啊!林神医傻眼,按道理,他寻死觅活,她不是应该展现一下她的仁慈,而后重用他,再之后他有机会展现所能,她便把他奉为座上宾,他得偿所愿,同时解救宁王于危难当中,此事最后成为一段佳话吗?为什么会变成让他签卖身契?!
“怎么,老丈不肯?莫不是之前寻死觅活不是为了谋生,而是胡搅蛮缠?如若这样,本妃虽然同情老丈,却也不得不将你押送去京兆尹,让那里的大人好生照顾老丈了。”此时,卫明沅宛如天籁的话音又响起,说出的话在林神医听来却是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他忍不住炸毛,“你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片子,你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卫明沅看他吹胡子瞪眼,气得炸裂,却是不厚道地笑了,但也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调侃他,“宁一,辱骂当朝一品王妃,应该怎么罚来着?我有些记不清了。”
宁一很是配合地高声回道,“藐视皇族,其罪当诛。”
林神医顿时僵了僵,不敢说话,卫明沅于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唉,老人家,你若是我的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便是下人做错事,也不过是打罚一顿,还不至于诛九族,可你既不是我宁王府什么人,那我也爱莫能助了,毕竟事关皇家威严,本妃也不敢擅作主张。”
这前后矛盾的话,主旨只有一个,把卖身契签了吧,要不然就得去京兆尹受罪了。
林神医那个憋屈啊,顿时跳起脚来,“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我,我……”他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嗯——故意栽在马蹄下讹人,讹人不成反撒泼的赖皮是吗?你不用多说,我都看出来了。”卫明沅正玩得兴起,一点都没去在意他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大人物,嘴皮子碰了碰,便叫林神医几欲吐血。
宁王在旁边看着,无奈而又纵容,小妻子使坏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真的好想把她揉进怀里好生揉搓。
不过,任她继续斗嘴下去,去东宫的时间恐怕就晚了,于是敲了敲车壁,宁一会意,唤人来把早已准备好的那盆宝昙搬上车,这是在宁王的提议下,卫明沅打算拿去东宫借给近日失眠的成哥儿两晚的,宝昙的香气有安眠的作用。
林神医鼻翼一动,眼睛余光瞟到了它皎如白月的花苞,顿时挪不开眼,这周身散发着莹玉之光的真的是宝昙?!养得也未免太好了!
这时卫明沅又问,“一句话,签还是不签。”显然,他再不决定,她或许就要帮他决定了。
林神医咬牙,“签!”不就是卖身契么,等他成为宁王府甚至皇宫的座上宾,那卖身契也不过是一纸空文,就算不作废,他们还能不让他离开不成?
现下嘛,先打进敌人内部再说,等着吧,有这丫头求爷爷的那一天!嗯,到时候,红鬼他要,这宝昙他也要。
成功解决掉一个赖皮,卫明沅高兴极了,她骄傲地昂起头向宁王讨赞,宁王配合地点头,笑道,“阿沅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让林风这个神医签下了卖身契,虽然他并不认为这卖身契能够束缚住不走寻常路的林风,可却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是名义上的主了,不是吗?
卫明沅得意地一扬头,哼,对付这样的破皮无赖碰瓷老爷子,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以暴制暴才行。京兆尹拿那么多的俸禄,总算有了点用处。
看她尾巴翘起来的小模样,宁王忽然很想看看,她得知她口中的泼皮无赖是位神医以后石化的表情。想想,应该会很有趣。
林神医一事既了,宁王府的车驾整顿过后,重又出发,不一会便到了太子东宫。太子宣烨和太子妃亲自来迎,一番见礼过后,卫明沅随太子妃去了后院正殿,将宝昙相赠,却也歉意地表示只是借来一用,皆因实在珍贵,只此一株。太子妃表示理解并谢过她将如此珍贵之物相赠,而后又唤来成哥儿拜见。
卫明沅对成哥儿显然很是喜爱,太子妃神色一动,想到在皇后那里听得的消息,于是打趣道,“王妃与王爷如胶似漆,想来很快也能有一位可爱的小世子或是小郡主了。”这样的话,在卫明沅天葵未至之前不好说,如今却是可以拿来打趣了。
卫明沅赧然,脸颊羞红,可想到宁王说的等,眼睛又暗了暗,却道,“此事尚需看缘分。不知太子妃今日邀我前来是?”
见她避开子嗣的话题,太子妃便没再继续下去,转而笑道,“还不是因为前儿个王妃送与母后的脂膏太好用,母后用着气色好了不少,叫人羡慕,这不,媳妇向皇婶婶讨东西来了。原本应该亲自登门的,只是东宫规矩颇多,只好给王妃递帖子了。”
原来如此,卫明沅原先只怕她得了太后的吩咐叫她进宫,后面独自面对太后,如今宁王相伴,又听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不仅应承了下来,道回头就把脂膏给她送来,而且与她谈了许多成哥儿的趣事,一时间相处融洽。
另一厢,宁王却是与太子宣烨相对无言,坦白说,太子对于宁王的到来是欣喜而又忐忑的,揣测不出他此来的用意,真的只是陪皇婶过来这么简单吗?只是,回应他心中疑惑的终究只有静默,他无法,只好陪坐着,时不时给他亲自倒上茶水。
宁王无意于干涉皇位传承之事,今日来纯粹和现代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一样,没有任何的目的,时候到了,便接上小妻子回家。
只是,从冰影口中得知她对成哥儿的喜爱、对成哥儿成长趣事的关注,以及在与太子妃谈论子嗣时的神色变化和应答以后,心中却沉甸甸了起来,夜里与她相对竟是罕见的沉默。如果她对他们的子嗣抱有十分的期待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与她说,他的自尊和他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