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太后愠恼:“楚彧那小子说,”咬牙切齿都不解气,“他说宣阳郡主是哪个?!”
大凉世家女子,数宜阳郡主与国舅苏家的暮词姑娘最为盛名,有才有貌,哪个男子不想娶之。
楚彧倒好,半分面子都不给。
凌织却不恼,轻笑:“他大概当时没睡醒。”
当年平邑战败,北蛮屠城,她家破人亡时,便是楚彧,带着千军万马,踏烽火而来,那时,他还年少,穿着银白色的戎装,沾了些许血渍,微微眯着眼,对着城门下千千万万的流民懒懒地问:“谁是华烨将军的后人?”
声音,软绵绵的,哪像个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像是从惺忪睡梦里而来。
那时,兴许他也是未睡醒的。
沈太后听罢,怒其不争:“楚彧那个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
凌织不言。
沈太后轻叹:“凌织,你虽不是右相府的小姐,可到底是哀家养大的,相府是周王的母族,你与他也算是一系,周王早便向钦南王府示好,楚家人显然无意卷入夺嫡,楚世子又怎会与你再有牵扯。”
沉默里片刻,凌织颔首:“我知晓。”她淡淡轻语,眸子亮如星子,“皇祖母,凌织从不妄念,只是,也不愿屈就,万物缘法不可强求。”
妄念?
太后膝下的郡主,配他楚彧一个藩王世子,还配不上不成?
沈太后恼得连喝了几口清茶:“这次便罢了,以后不准由着性子胡来。”
凌织点头应好。
“还有那苏暮词是怎么回事,国舅府的人怎么会帮你?”太后问道。
宜阳郡主称病,国舅府苏暮词为其诊治,二人便都因此推了月隐寺秀选。只是,苏暮词医术精绝,不可能诊不出宜阳在装病。
凌织沉吟:“大概苏暮词也不想嫁入皇家。”
沈太后无语了,到底她皇家的子孙是有多不入眼,这一个两个都费尽了心思要逃开。
亥时方过,殿外更声响。
永延殿外,宫人脚步声急促。
“皇上,月隐寺走水了。”
顺帝从龙座上起身:“那迦善国师呢?”
来人禀道:“被困火海,夜里起了东风,火势汹涌,只怕是,”
宫人摇头,只怕是性命不保。
顺帝脸色骤变:“死无对证,倒让朕束手无策了。”这皇家甄选,帝王燕临,怎可能全是天意。
方公公上前搀扶:“皇上,您说这萧家老七当真能预知?”
萧扶辰入主东宫,这是那女子的预言,倒不想,一语成谶。
顺帝沉下眸子:“若不是预知,只怕这次秀选是她一手绸缪,这份心计,也足够将朕的天下玩弄股掌。”顺帝叹气,“若为朕所用也罢。”
若不为帝君所用,势必是大凉之患。
夜深,文国公府外留着守夜的灯,紫湘沐着夜色进了景和院。
这时辰,萧景姒在煮酒,那嘴馋的灰猫趴在她脚边,作垂涎欲滴状。
“主子。”紫湘走近,“如您所料,顺帝果然派了人上月隐寺。”
萧景姒晃了晃酒壶,摇匀了几下:“凤傅礼呢?”
顺帝自然是去查实,至于太子……
“太子的人还没来得及杀人灭口,月隐寺便烧了大火,火势之大,只怕是要毁尸灭迹烧个干净。主子,恐怕不是天灾,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敢在皇帝与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动作。”皇家那几位王爷,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紫湘问,“可用我去查实?”
萧景姒摇头,专注地煮手中一壶清酒,漫不经心地道:“不用了,总归是助了我。”
要杀人灭口的,除了太子,自然还有主子,紫湘诧异,总觉得主子知道些什么。
“猫儿,不准舔。”
萧景姒轻斥,原是那猫儿偷尝了杯中清酒,还很是无赖地摇尾。
萧景姒笑着揉它的脑袋,“这清酒虽淡,也不是你这小东西能饮的。”抬眸吩咐,“紫湘,去端些鱼汤来喂它。”
“是。”
紫湘蹙眉走出去,盘算着到底是谁在助她主子。里头,女子自言自语一般:“猫儿,你说我去见见他可好?”
“喵!”好!
萧景姒轻笑,抬头,透着烛火看纸窗外高悬的月,突然,那些远古的记忆,来势汹汹。
上一世,月隐寺祈签,凤殷荀那蛊消暑汤,被她饮下,那样烈性的情药,她哪里还有理智,只得用簪子划破了手腕的血管。
意志涣散时,有人在唤她。
“阿娆。”
“阿娆。”